今夜过去是明天（连载3）

清花湾峰儿文苑

音乐男声为本作作者本人

4 这一天，郑正阳正要到盛秋生校长房里去汇报工作，刚好走近门口时，他听到盛校长和莫部长在争论着什么，好奇地停住了脚步。
“哼哼哼，一个黄毛丫头她长翅膀了是不？我把她说给我的侄子，不算天大的面子，也算得上是看得起她。”
“莫部长，你消消气行不？年轻人的私人事，本来是讲究个自愿自由呀。你若硬是看得起叶倩老师，到时，我再出面和她说说看，看行不。”
“当初这个民办教师的名额本来就是章振欣的，你硬说章振欣那小子愿意让给她，非说服我同意让她来不可。这下还没有弄出点名堂来，就把我这当领导的话不当话了！”
这话对郑正阳来说好像是一个人静静坐在一间房里，突然有人重重地敲击了一下房门，让他有些惊愕不已：叶倩当民办教师的名额是章振欣让给的，这可是第一次听说的，恐怕连叶倩自己也不知道。
“好啦，我尊敬的部长，以前的事就别说了，我答应你，今天下午，我就通知叶倩到我这里来谈一谈，行不行？”盛校长迟疑了一会，“但我不保证人家会答应呀！”
“答应了，我会想办法提拔她到供销社当营业员。不答应，连民办教师也别当了！”莫部长的语气很坚决，说完走出了盛校长的房子。
“提拔当营业员？多有魅力的条件!”郑正阳心里嘀咕着，他那年轻的心里莫名地叹息了一下。当下，营业员是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你看看，什么布匹钟表单车等紧俏物资，都有计划地掌握和出入他们的手，村里的某某要能在柜台前超计划买上两斤白糖，绝对与柜台里的营业员有交情。于是，新溏供销社柜台前站着的那几个并不起眼的黑瘦姑娘就成了紫丘人们心目中的太阳了。
一时间，郑正阳茫然了起来。
“晚上肯定又要上冯巧珍家去。”郑正阳望着莫部长的背影。
郑正阳走进盛校长的房里。他没有直接去汇报教学工作，而是直言了当地问起章振欣让民办教师名额的事来。
“嗯？你在外面听见了什么了？”盛校长有些吃惊，“哦哦哦，郑正阳老师，我可郑重地告诉你，这事，我和章振欣有过君子协定的啊，当时只有我莫部长和章振欣几个人知道，连叶倩自己也不知道。”
“是这样？我知道了，您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那就好，尽管没有什么说不得的，但是，章振欣不愿我说出去，那就不要说。好在他把当民办教师的机会让给叶倩，也没有让错，叶倩现在表现得不错，完全可以成为一个好的老师。只是……”盛校长想接着把刚才的事说出来，但转而停下， “你都听到了，真是个麻烦事！”
“让叶倩嫁那个‘黑铁铊’，冤枉！”
“我说也是，莫部长也太自量不力了。要不，郑老师，你中饭后骑我的单车去把叶倩叫到我这来，我得和她说说这事。”盛校长摇了摇头，“我也没有办法！”
下午，郑正阳骑车来到学校，不由分说就用车载着叶倩往中学跑。
在路上，他们沉默了好久。
叶倩怎么好开口呢？她现在是坠入了云雾之中，想不到郑正阳也掺乎到热闹里来了。
郑正阳怎么好说什么呢？正好自己向叶倩写出求爱信的时候，半路上杀出了个程咬金——莫部长说媒，他也觉得好烦。他冲动的瞬间想告诉叶倩章振欣让民办教师名额的事，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说。
因为郑正阳知道章振欣为什么让名额，如果叶倩知道了真相，那自己的那封求爱信就更有可能打水漂了。
但是，最终还是郑正阳先开口了，说：“你知道盛校长叫你去是什么事吗？”
“……”叶倩沉默了好久。
“叶倩呀，你得有思想准备，莫部长……”
“我知道是什么事了，它就是遮在我眼前的一片乌云。”
“那你准备怎么办？”
“大不了不当这个民办教师，我到我爸矿上去打零工。”
“你也别焦急，”郑正阳突然想到了什么，说，“等下你告诉盛校长，考虑几天。”
“考虑几天？我已经说没有什么考虑的余地了。”
“你放心吧，就这样，我会有办法让姓莫的断了这个念头。”
说着，他们已经来到学校的校门前，郑正阳下意识地朝冯老屋冯巧珍的家看去，台阶上，那只大黄狗正舔着舌头，眼露凶光地警惕地看护自己主人的家。
郑正阳脸上露出了一丝丝狡猾的笑，于是，一个小小的“阴谋”在他的心里酿造了出来。
有时就是怪，对一些欠公平正直而又显得堂而皇之的人和事，你用“阳谋”是不能战胜的。
冯巧珍的屋在学校后面，在后排的一个学生寝室的窗口可以看得到台阶上发生的一切。这正好是星期六的上午第二节课，郑正阳站在这间寝室的窗户下朝那里看了看，那只大黄狗凶恶的目光让郑正阳想到，要想事情成功，就得解决这只大黄狗。
这一天，他借了盛校长的破自行车到县城跑了一趟。
回来后，他来到食堂，趁工友谭师傅不在时，偷偷地在那块让大伙“打牙祭”的猪肉上切下一块用纸包好藏在口袋里拿回住房。然后抽着没有课的那会儿，赶到公社卫生院的药房，向医生撒了一个谎，说是自家的狗疯了，要配点药去弄死那家伙，免得去伤害人。医生当然连连答应着帮他配好了药，并告诉他注意事项。
郑正阳神神密密的行为别人没有注意，刘勇倒有所觉察，因为，昨天盛校长叫郑正阳骑车去接叶倩来中学时，他就开始注意了。他担心在自己刚刚向叶倩主动出击之时，却又让郑正阳捷足先登了。
刘勇不声不响地来到郑正阳的房里。“干吗呢？好像当年上海地下党似的。”
郑正阳刚好收好从医院拿回的药。见刘勇来了，说：“老伙计，你说叶倩的事怎么办呀？”他知道刘勇现在也在为叶倩的事焦急，但他又断定，刘勇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的。
“有什么好办法呀？唯一的办法就是不答应莫部长那狗日的。”刘勇心里也乱极了，他可真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来，他想到的只是希望叶倩能坚定自己的想法，不嫁给那个“黑铁铊”。
“据说，叶倩自己答应考虑了。”郑正阳故意挑逗着刘勇。
“啊！”刘勇有些吃惊，“她对你这样说的？”
“不，她可没有对我说，我是听盛校长露出来的话音，也不确定。”郑正阳此时故意在激将刘勇。当然，他不想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刘勇。他要单独地做一件让叶倩认为他是有能力的男子汉的事，用一个颇有智慧的行为来向叶倩再次表示爱。
刘勇的心一时间像燃起了一股熊熊的烈火，倾刻间就烧到了脸上。
“怎么啦？你不舒服？”
“没有，没有。”刘勇立即转过身，“哦，下一节我有课。”说完走出了房间。
郑正阳用几分戏谑的目光瞧着刘勇离去的背影。

星期六的晚上。
这是一个深秋的晚上，好像这个晚上没有月亮。
刘勇想着白天郑正阳说的话，心里的波浪一阵又一阵地翻腾着。他拿起二胡，拉起了那支花鼓戏《十字调》。他希望，他的二胡乐曲能让叶倩的心里升起一轮明月，让她明白地感受到，有一个痴情的男孩在爱慕着她，从而坚定地拒绝莫部长的说媒。
二胡乐曲如傍晚的雾蔼在漫漫夜空中悠然地飘到了叶倩的窗前；如清花河滩头的哗哗流水声唱出的歌声，轻快地溅洒到叶倩的心头。
刘勇知道，叶倩完全地听得懂他演奏的是一首爱的乐曲一首恋的诗篇：
清花河哗哗如春之歌声
我迎春风徜徉岸畔桃林
你如艳丽桃花婀娜妩媚
追慕你我就是痴迷蜜蜂
……
可是，就是在这个时候，郑正阳却又趁着夜色回到了学校，他躲进了一间学生寝室，密切地注视着冯巧珍家那边的动向。
夜色中，那只大黄狗的眼睛放射着亮光，只要周围有丁点儿响声，它就汪汪汪地叫一阵。
大约是十二点钟，大黄狗叫了一阵后，又安静了下来，只见一个人影来到台阶上，大黄狗绕着那人转了两圈，就蹲到了一旁。郑正阳看得出，那人是莫部长。紧接着，随着门吱地响了一下，莫部长的身影闪进了屋里。
郑正阳一阵兴奋。他知道，今天，自己的计划一定能取得成功。
他耐心地等待着，现在还不能冒然行动。他虽不知道什么是男女苟合之事，但他知道，这时，肯定正是他们苟合之事发生之时。他从纸包里拿出那块已经加上无味毒药的猪肉，扔了过去。只见大黄狗听到声音，猛地扑了过去，在那块肉的周围嗅了嗅，警惕地走开了。郑正阳心里的那个丧气的“唉”字差点从嘴里爆了出来，又见这狡猾的东西又折了回来，一口叼着那块肉走到一棵小树底下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郑正阳心里一阵欣喜。不一会，只听见那只狗低沉地叫了几声，就倒地上不动了。
郑正阳高兴地从寝室出去，手里提着从县城同学那里借来的闪光照相机，不声不响地来到冯巧珍的屋旁。不对，记得她的家好像有后门。他急忙又回到自己的住房，取下一把锁，刚要到台阶处时，那只狗突然挣扎了一下，让郑正阳此时虚着的心顿时掉进了十八层的冰窖里，冷到了极点。这时，他知道自己正做着像小偷一样的勾当，提着心吊着胆。如果运气不好，被当作小偷抓着揍一回也是喊不得冤枉的。 但是，为了叶倩，他必须这样地做一回。
郑正阳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首先掏出锁，把前门锁上。然后，他来到后门旁。他估计，冯巧珍的卧室就在这间房里，他用耳朵贴近靠门处的窗户听了一会，就断定主人的床就在窗户的不远处。
里面似乎有阵阵剧烈的动荡声和女人的呻吟声。他娘的，来了这么久了，还……郑正阳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无名火，想冲着里面的床上燃烧而去。他想走开避一会，但又怕姓莫的干完事从后门溜之大吉。于是，他只有用手掩着两耳，抬头看着天上那几个羞得不好意思的星星。
夜已经很深了。郑正阳浑身有些发凉了。他清清一下自己的神志，用小刀子割下糊在窗户上的一块塑料薄膜，借着星光往里望去，那双苟合得疲惫的人儿已经进入了梦乡。他把照相机的镜头往窗缝隙里试放了一下。
郑正阳敲了敲窗户。里面没有反应。他再重重地敲了几下。
女人醒来了头直往被时钻，一边向男人那边推挪着。
“怎么啦？”男人嘟哝着醒来。
“有人，有人！”
“什么有人呀？见鬼了吧！”
郑正阳再敲了一下窗户，“莫部长，是有人。但不是鬼，你也不要怕，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啊！”里面的莫运才呼地爬了起来，说时及那时快，郑正阳手的照相机的闪光灯一亮。
“谁？！你是谁？想干什么？”莫运才的话语里分明带着极大的恐惧。
　　“ 你别焦急，听我说完就是了。我是郑正阳，找你有点事商量。”
　　“什么事？你说。”莫运才的声音平静了一些。
　　“前几天，你是不是去清花小学给叶倩说媒去了？”
　　“是呀，那管你什么事？”
　　女人在莫运才的身边打着颤。
　　“当然管我的事啦。”郑正阳郑重其事地说，“听说你还威胁人家，不答应就别当民办教师了？”
　　“……”莫运才沉默着。
　　“你怎么能这样呀？别、别、别……”女人在被窝里喃喃地说。
“这事也轮不上你来管呀！”莫运才语气有些硬梆梆的。
“那好，你让人家当不成民办教师，我让你也当不成国家干部，你这个部长就别当了！”郑正阳平时本来就有点犟，此时更是咄咄逼人地说。
　　“别别别，郑老师，我求你了，你千万别把这事说出去，这样，我会没命了的。”女人推了一下，“答应人家郑老师呀！”
　　“好吧！”莫运才好像正在坐起身来，“但是，你得答应我，我们这点事你不得向任何人说，说了，你会闯祸的，你知道，这女人可没面子活下去。”
　　“只要你不再去找叶倩，让她安心地工作，我保证，今天看到的事，会永远地烂在肚子里。何况，我与冯嫂子前世无冤，今日无仇，我做不出那样的烂事来。这样吧，现在好好地睡你的觉，明天你到学校找我，我们把事情说清楚就是了。”
第二天，莫部长来到了郑正阳的住房，他们关着门在里面说了好久好久，且听不到莫部长那习惯的有些神气自得的“哼哼”声。的确，莫部长真的再没有去找叶倩了，而且，他竟和郑正阳成了“好朋友”。
　　昨晚上的事，天知地知，郑正阳知，莫运才和冯巧珍知，保证天下再不会有人知道了。（未完待续，下一节将是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