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鸣纪实文学：天马徕兮从西极

静水

天马徕兮从西极 (纪实文学)

鹏 鸣

战国末期，虎狼之国大秦势如破竹，逐一横扫六国。

此时，大漠南北，茫茫草原，一支游牧民族——匈奴迅猛崛起，他们的首领叫头曼单于。头曼单于彪悍残暴，嗜杀成性，他亲率铁骑南下，抢夺了阴山地区和河套平原以南的大片土地，不断烧杀劫掠，秦、燕、赵三国边境的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面对来无影、去无踪的匈奴骑兵，秦、燕、赵苦不堪言，也拿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修筑长城防御匈奴的肆意掠夺。

秦始皇统一六国后，为防止匈奴再次南犯，命令蒙恬率30万大军，重新修缮和增筑战国时期秦、赵、燕三国北边的长城，将其连接成一线，变成了中国最早的“万里长城”。公元前215年，蒙恬精锐击败头曼单于，将匈奴驱逐出阴山。在其后相当长的一段时期里，匈奴不敢大规模进犯秦地。头曼之子冒顿弑父继位，他野心勃勃，东征西伐，迅速走向鼎盛，建立起一个威震四海、幅员辽阔的匈奴单于国。

大秦帝国被推翻后，割据一方的势力相互厮杀，中原大乱，民不聊生。匈奴乘虚而入，他们越过长城，占据河套平原和阴山一带。游牧于敦煌和祁连山之间的弱小部落乌孙，与大月氏为邻，常受其压迫和欺辱，便想依附匈奴。

公元前177年，乌孙被大月氏击败，首领难兜靡被杀，其子猎骄靡还是个婴儿。傅父布就翎侯抱着猎骄靡出逃，当时又饥又渴，他便将小主人放在草丛里，自己去找吃的东西。傅父拿着食物归来时，见母狼正在给猎骄靡喂奶，又见乌鸦衔着肉站在一旁，他大惊失色，觉得这事儿太神异了。于是，傅父抱着猎骄靡归降匈奴，并将亲眼所见告诉了冒顿单于。

匈奴人以狼为图腾，认为自己是狼的后代。听说猎骄靡在逃亡途中得到了母狼喂养后，冒顿认为猎骄靡是天之骄子下凡，决定要好好抚养他，帮助他复国。冒顿死后，老上单于继续抚养猎骄靡。

16年转眼即逝，猎骄靡长成体格彪悍的小伙子，他像是一只身手敏捷、跃跃欲试的猛虎。匈奴孙儿军臣单于觉得应该放手让猎骄靡建功立业，便将乌孙旧部交还给他管辖。

17岁的猎骄靡英姿勃发，积极备战，他以报父仇为名，向孙儿军臣单于请命，率兵攻打远迁伊犁河流域的大月氏。军臣单于担心猎骄靡人单势孤，派匈奴右贤王率部协助猎骄靡，两支精锐铁骑相约合攻大月氏。在这场战役中，猎骄靡冲锋陷阵，异常勇猛，大出风头，打得月氏部队鬼哭狼嚎。猎骄靡紧盯着月氏王，在乱军中手刃了月氏王，将他的头颅献给了军臣单于。

军臣单于为嘉奖猎骄靡，命人将月氏王的头骨制成饮器，赏赐给了猎骄靡。在猎骄靡骑兵的持续追杀下，月氏人惶惶不可终日，不断西迁，逃至中亚地区。乌孙一族恢复了活力，复仇成功。

此时，猎骄靡雄心勃勃，已不想返回河西走廊，他占据了水草肥美的伊犁河、楚河地区，打算成就一番霸业。猎骄靡果敢武断，深受乌孙人的爱戴，成了乌孙人一呼百应的昆莫（乌孙王）。

在猎骄靡的带领下，乌孙部落迅速强大起来，有“控弦之士”数万。此时乌孙隔金山与匈奴为邻，其西北经塔拉斯河、锡尔河下游为康居，其西为大宛，以天山与塔里木盆地周围诸绿洲国家为界。

见猎骄靡迟迟不归，单于将乌孙人在河西走廊的牧场据为己有，并且设王分治，还“昆”封匈奴贵族为昆邪王。得知这一消息，猎骄靡心里很是不满，匈奴不但占了他的领地，还触犯了他“昆”的名讳，分明没将他放在眼里。于是，猎骄靡建乌孙国，欲与匈奴分庭抗礼。

据史料记载，当时乌孙国有户口12万，人口63万，军队18万，都城在赤谷，实力仅次于匈奴。

大汉帝国经过百年休养生息，待汉武大帝刘彻即位，已是粮满仓，谷满囤，国力强盛。大汉几代皇帝曾忍辱蒙羞，向匈奴称臣纳贡，和亲互市。刘彻胸有大志，发愤图强，厉兵秣马，欲一雪前耻。

他曾对匈奴发动了三次大规模的战役，给匈奴以毁灭性的打击，使强悍的匈奴铁骑消失在历史尘烟中。为巩固胜利战果，经营河西，安定边疆，汉武大帝先后在河西设置武威、酒泉、张掖、敦煌四郡。同时，又建玉门关、阳关，史称“列四郡据两关”。

汉武帝数次讨伐匈奴，取得了辉煌的胜利，但匈奴的作战主力犹存，而且西域三十六国还在其控制之下。要想彻底打垮匈奴，争取西域诸国支持汉朝，显得尤其重要。于是，汉武帝派张骞出使西域。原本想的是联合大月氏合击匈奴，可大月氏在中亚得到一块水草肥美的土地安居乐业，不再想向匈奴报仇夺回失地，于是张骞将目光投向乌孙。

在西域诸国中，乌孙国地域广阔，兵强马壮，物产丰富，实力最强，是唯一能与匈奴抗衡的国家。汉使张骞认为若能联合乌孙国，便犹如切去匈奴右臂，他向汉武帝建议拉拢乌孙国：“可厚赂招，令东居故地，妻以公主，与为昆弟，以制匈奴。”

张骞的出使很不顺利，可谓历经坎坷，九死一生。他费尽千辛万苦来到乌孙时，正值乌孙国闹分裂，猎骄靡接见了张骞，为难地说：“年老国分，不能专制。”因畏惧匈奴，不了解汉朝的国力，猎骄靡婉言谢绝了张骞提出的乌汉结盟的请求。

猎骄靡出于礼貌，赠送了几十匹膘肥体壮的骏马算是谢礼。深夜，张骞睡在毡房里彻夜难眠，他知道要让猎骄靡改变主意，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乌孙人亲眼目睹大汉的强大和实力。

猎骄靡也想一探大汉的虚实，便派遣了数十名使节随张骞来到长安。气势雄伟的城池，鳞次栉比的屋宇，繁华昌盛的商业，纪律严明、威武雄壮的军队，让乌孙使节大开眼界，由衷叹服。

汉武帝酷爱骏马，他看到乌孙国进贡的马匹身形矫健，高大俊美，喜不自胜。试骑了几圈后，因骏马轻快灵活、奔跑神速，汉武帝赐名“天马”，提笔写下一首流传千古的《西极天马歌》：

天马徕兮从西极。

经万里兮归有德。

承灵威兮降外国。

涉流沙兮四夷服。

神骏非凡的乌孙马由此名扬天下，这些马匹产自昭苏，昭苏马被后人称为“天马”。出生在碎叶（今吉尔吉斯斯坦共和国托克马克）的唐人李白曾目睹过昭苏天马的雄姿，热情洋溢地写下《天马歌》，并以天马的神异自喻卓越才能。他笔下的“俊逸紫燕”，与昭苏的“天马”有着密切关系。

乌孙使节带着厚礼返回都城赤谷，向昆莫猎骄靡盛赞大汉国势强盛。猎骄靡早已厌烦匈奴的嚣张跋扈，多一棵大树好乘凉，他动了心思，主动提出与汉朝和亲。汉武帝前后以宗室女细君和解忧为公主，嫁与乌孙昆莫为妻。乌孙远匈奴而亲大汉的行为，惹得匈奴单于大为光火，不严惩乌孙，匈奴在西域的威严何在？于是，匈奴联合车师后国发兵攻打乌孙国。

公元前72年，解忧公主与乌孙王翁归靡遣使上书，请求汉朝出兵救援。汉宣帝命田广明等五将率领15万骑兵，翁归靡亲率5万骑兵，夹击匈奴，获得大胜。此后，匈奴由盛转衰，逐渐退出西域，乌孙成为西域最强大的国家，翁归靡决定摆脱匈奴，与西汉结盟。

汉武帝派张骞联合乌孙“断匈奴右臂”的计划经过整整半个世纪的苦心经营，终获成功。

西汉取代了匈奴在西域的控制权。公元前59年，汉朝设西域都护府，长官都护负责管理西域事务。西域都护府的建立迫使匈奴打消了称霸西域的雄心，标志着西汉政府已经对西域各国开始了有效的管控。

乌孙国抓住历史机遇，迎来了繁荣昌盛的大发展。据研究，雌栗靡为昆莫时，乌孙国畜牧业臻于最盛时期，全国牲畜数量估计高达453.6万头。

伊犁河流域到处都有乌孙人生活的遗迹，成为考古学家和文史专家流连忘返的地方。伊犁草原上有土墩墓一万多座，据我国史学家认定，这些土墩墓属塞人、乌孙、突厥三个时期的王孙贵族之墓。

古墓是人生走到终点最后的定格，储存着墓主所处时代的经济、政治、风俗等文化信息。乌孙古墓群对亚欧草原地带古代文化的研究将产生很大影响。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乌孙国鼎盛一时，国力因内讧分裂逐渐衰弱，随着解忧公主的回归，乌孙国与汉朝的关系渐行渐远。国运不昌，乌孙国百姓的命运也好不到哪里去。下一场血雨腥风何时会到来呢 ？

该文选自鹏鸣纪实文学《昭苏·彩虹之都》一书。

：作 者：鹏 鸣

鹏 鸣（英文名：彼特peter）1956年生，陕西白水人。定居北京，从事专业创作与文学研究。已出版有选集、文集、文艺理论、诗歌、散文、小说、文学评论、报告文学等专著多部。部分作品被译成多语种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