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草

淳 禾

金钱草

金钱草，乡人呼为香菇草，其叶圆如钱，青翠可爱。我幼时在乡间，常见此物蔓延于溪畔田埂，不择地而生，亦无人特意栽种，却总在无意间闯入眼帘。

此草茎细而韧，若绿丝匍匐于地，节节生根，颇有“野火烧不尽”之势。其叶互生，圆如铜钱，边缘有钝齿，日光下泛着微光，倒像是谁家小儿用剪刀剪出的拙朴花样。花则极小，白中带绿，攒聚如伞，开在叶腋间，不招摇，不喧嚷，只默默完成一岁一枯荣的使命。

乡人知其可入药，清热凉血，治咽喉肿痛。记得邻家小儿夏日发热，其祖母便去溪边采一把金钱草，煎水与饮，不日即愈。又有被蚊虫叮咬者，摘叶揉碎敷之，其痒立消。此等功效，乡人皆口耳相传，不假医书。

而今金钱草亦登大雅之堂，城里人植于盆中，置于案头，谓之“绿植”。其价甚廉，其命甚韧，纵使主人疏于照料，亦能苟延残喘多时。我曾见一盆金钱草被遗忘于办公室角落，半月无水，叶皆萎黄，及至浇灌，不数日又抽出新芽，绿意盎然，颇有“不死草”之风。

此草原产异域，不知何时飘洋过海，落户中土。其性喜湿，常生于水边，却又耐旱；喜阳，亦能耐阴。如此随遇而安，倒像是得了老庄真传。乡间池塘沟渠，凡有水处，几乎皆有其踪迹。有时污水横流，它亦能泰然处之，不改其绿。

金钱草无牡丹之富贵，无兰草之幽香，无梅树之傲骨，只是默默地绿着，蔓延着，活着。它不择地而生，不择主而事，不因无人欣赏而自弃，亦不因有人青睐而骄矜。我想，这便是草木的本分罢。

如今偶在阳台瞥见那盆金钱草，恍惚间又见故乡溪水潺潺，田埂蜿蜒，而那一丛丛圆叶，正在水边轻轻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