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一场与沙枣花的邂逅

黑沙枣（从头再来）

五月，一场与沙枣花的邂逅

作者：黑沙枣

图片：黑沙枣

五月的风掠过记忆的原野，总会唤醒对沙枣花的记忆，总会想起与沙枣花的情愫，在时光的长河里，它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散发着独特而迷人的光芒。

都说爱酒之人，‘会须一饮三百杯’，总有酩酊大醉的时刻，我也不例外，醉过的次数早已数不清。儿时，连队食堂后方有一间烧酒作坊，红高粱在此酿成美酒。每当酒糟与酒香飘散开来，那浓郁的气息便如磁石般吸引着我，令我驻足徘徊，总想一探究竟。出酒时分，醇厚的香气更是成为难以忘怀的经典。我常常偷偷溜进酒房，趁烧酒师傅不注意，用缸子偷上两口。温热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仿佛在体内燃起篝火，炽热的感觉从头顶蔓延到脚尖，浑身都被浓烈的酒香包裹。第二口酒下肚，我便醉倒在酒糟池旁。后来再去，师傅们除了打趣我，还会从坛中舀些酒给我。我假意推辞，实则喝了不少，却再没醉过。真正刻骨铭心的醉，是年轻时与人拼酒，一口闷下五百克，第二天醉醺醺去上班。此后，醉的次数多到无法计数。

醉，于爱酒之人而言，是一种境界。古往今来，“酒仙”“酒圣”留下无数不醉不归的佳话与流芳百世的传奇，他们如明灯，指引着人们对酒的热爱前赴后继。“酒肉穿肠过”，饮酒也成了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然而，喝酒带来的醉意，不过是短暂的生理反应，转瞬即逝；而有一种醉，却能让人沉醉其中，不愿醒来。

小时候，我家屋后是宽阔的五场路，路两旁整齐排列着六行树木，白杨、榆树、胡杨、柳树、沙枣树错落有致。两行挺拔的白杨树如同威武的卫士，直插云霄，是抵御风沙的先锋，也是其他弱小树木的守护者。每当沙尘暴肆虐，它总是挺身而出，为同伴们遮风挡沙。在这片林带中，沙枣树生长最为缓慢，却最得人们喜爱。

沿着五场路向南前行，粗壮的沙枣树遮天蔽日，树干最粗处足有四五十公分。五月，沙枣花竞相开放，踏入这片区域，仿佛置身于香气四溢的海洋，那浓郁的芬芳，让我沉醉一生。沙枣花的香独具特色，既不像丁香那般清新淡雅，也不似桂花那般浓郁醇厚，更别于牡丹的馥郁华贵。它承载着沙漠的深情，饱含着烈日下的炽热，历经大漠黄沙的洗礼，香味浓郁厚重，仿佛随手一握，掌心都沾满芬芳；深深一吸，便永生难忘。沙枣花小巧玲珑，形似桂花，花朵如同倒挂的小喇叭。从根部到花瓣呈银灰色，只有花瓣和花蕊是金黄色的，花蕊短而浓密，花朵紧密相连，成串生长，在银色的小叶间闪烁着微光。每到这时，人们总会折几枝沙枣枝带回家，插在瓶中，满室飘香。即便枝叶干枯，花香依然久久不散。还有人用沙枣花泡水，或是用来发面蒸馒头，那香味能飘出十里八乡，令人陶醉不已。

入秋之后，尤其是霜降过后，屋后的沙枣果成了大家喜爱的美食。我最爱的，是那棵造型独特的沙枣树，它宛如一条巨龙，斜卧地面，拐了两个弯后扶摇直上。一串串黑珍珠般的沙枣果晶莹剔透，如裹了蜜一般诱人。摘下一串放入口中，清甜的滋味在舌尖散开，仿佛品尝着世间最甘美的花蜜。那段时光虽然短暂，却在我心中留下了永恒的美好回忆，成为艰苦岁月里最温暖的慰藉。

我家前一排住着姓纪的人家，她家五个孩子分别东楠曦北中，老四纪北与我同校不同级。放学后，她总爱跑到我家，和一群同学坐在房前林带的埂子上，围看我家那百十本小人书。她嘴甜，一口一个“大哥”地叫着，即便长大后也未曾改口，反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记得那年深秋，她不知从何处找来两颗沙枣树苗，非要我种在门前林带的空地上。我本没这个打算，但见她热情满满，便挖了坑种下。担心幼小的树苗被羊啃食或遭人破坏，我又砍了些沙枣枝盖在上面。那年冬天大雪纷飞，天寒地冻。开春后，其他树木都已发芽，可沙枣苗却毫无动静，我以为它早已枯死。她却笃定地说：“别急，它没死，一定会长出绿叶的。”一天清晨，她兴奋地跑来告诉我：“沙枣苗发芽了！”

她还给我讲过一个沙枣花的传说。古时，南疆有一汪池塘，四周沙枣树环绕，池水清澈如镜。沙枣花开时，“最喜两涯相映带，一时倒影入池中”，景色美不胜收。当地姑娘个个貌美如花，其中一位名叫古丽的女子被选为妃子，即将入宫。为了让自己香气迷人，她每日在池塘中沐浴，一个月后，身上的沙枣花香馥郁，所到之处皆芬芳四溢。我对此深信不疑，因为早有耳闻。不久后，我家搬到另一个连队，但我们仍能在校园见面。她常邀我去看那两棵渐渐长大的沙枣树，此时的树苗已比我还高，树干也有鸡蛋般粗细。我随手折下几根枝丫，她见状很不高兴，嗔怪道：“让它自由生长，尽情舒展。”

上高中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少了。听闻她家搬到了较远的连队，她也开始住校。起初，她还常来我家，有时是蹭饭，有时是请教化学题，可我总觉得她是想找我聊天。我知道，她热衷于文体活动，对理科兴趣缺缺。校园里有一棵大榆树，树冠如伞，我常在树下与她偶遇。她分享班里的趣事，我则给她讲《聊斋》故事，还故意吓唬她，可她不但不怕，还嫌弃我讲得无趣。我毕业后参加工作，与她见面的次数愈发稀少。后来母亲告诉我，她进城时留下了地址，邀我有空去玩。

后来，我通过考试成为一名教师，被分配到农场最偏远的单位。那里被沙漠重重包围，十几户人家。连队边缘种着十米多宽的防沙林，梭梭、红柳、胡杨、沙枣交织成绿色屏障。站在沙包顶上眺望去，防沙林宛如一个巨大的绿色花环，将连队紧紧环绕，使其成为沙漠中的绿洲、花海。五月，沙枣花肆意绽放，整个连队沉浸在浓郁的花香中，家家户户窗台上都摆放着沙枣花，连空气都弥漫着香甜，人们在夕阳下围坐在树下，谈天说地，欢声笑语中，幸福之花悄然绽放。

一次进城参加培训，我意外与她重逢。她热情地邀我去她家，我却鬼使神差地婉拒了。离开时，我偷偷回望她伫立凝望的身影，心中泛起阵阵酸楚，眼眶瞬间湿润。至今我都不明白，当时为何要拒绝？难道就是为了一句她正在办离婚手继吗？我曾骂过自己。岁月悠悠，尽管我拥有了自己的事业和家庭，但她的身影却时常在我脑海中浮现，成为难以磨灭的记忆。

退休后，我在城市买了房，曾打听过她，得知她离婚后去了内地，没人知道她去了哪个城市。前些年因她母亲病危她回来了。我尝试着联系她，功夫不负有心人，通过多种渠道终于联系到了她。为了尽地主之意，热情地邀请她去红嘴雁聚餐，她欣然应允。见面那一刻，岁月在我们脸上留下了痕迹，可她的气质却愈发优雅，远超我的想象。那一天，我彻底醉了，不知是醉于美酒，还是醉于重逢的喜悦。我们互加了微信，这个世界似乎变小了。

两年后，我再一次踏上回农场的路，回到儿时生活过的地方，追寻往昔的足迹。然而，曾经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宽阔的马路取代了旧时的小道。如今的农场已焕然一新，现代化程度丝毫不输城市，空气清新，物价亲民。令人欣慰的是，我家屋后的沙枣树依然屹立不倒，挺拔依旧。站在曾经熟悉的土地上，看着眼前欣欣向荣的景象，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不知从何说起。我们在团场标志性建筑门前合影留念，这座六十年代的建筑，承载着我们共同的回忆，成为时光深处永恒的印记。

晨曦里的家乡曾成就了多少人的梦想，美好的生活，都是从红红火火的这一刻开始的。

岁月穿透了时光，七十年的耕耘似乎是弹指一挥间。不论走到哪里，总能想起它的故事。

用脚步丈量过它的长远，路不长，从哪里出发又回到原点，似乎就是人生的写照。

从土坯房到红砖房，从楼房到现代化教学设备的提升，荣获国家优秀学校的桂冠。我曾在这个校园里度过四十个春秋，我就是它一步步从当初到今天的活化石。

今日校园全景

今日幸福路，六七十年代我就住在路南的一间窑洞里，度过了我的童年。

沙枣花，也被称为桂香柳，其香味与江南的桂花颇为相似，但又有其独特之处。沙枣花的香味浓郁，沁人心脾，花朵浓香，有一种醇香的感觉，让人过鼻不忘‌。相比之下，桂花的香味则更为清新淡雅，通常带有一种甜美的香气，让人感到舒适和宁静‌。

沙枣花被誉为“飘香沙漠的桂花”，这主要是因为其花香与桂花相似，但沙枣花生长在沙漠环境中，展现出极强的生命力‌力。而桂花则更多生长在江南等湿润地区，环境差异也导致了它们香味的不同。

相传沙枣和香妃之间还有这样的故事。有记载，香妃从新疆喀什选做乾隆皇帝的妃子，千里迢迢进京，美丽的容貌，独特的异域风情，很受乾隆皇帝的宠爱。可是她总是茶饭不思，神情恍惚，皇帝问其原因，香妃说，我家乡有一种树，开的是金花花，结的是银果果，花开香飘十里，果子可以充饥，我很想念这种树。乾隆皇帝派人打听才知道是沙枣树，立刻派人移栽到京城，沙枣也在京城开花了。

‌沙枣花香的特点‌主要体现在其独特的香气和生长环境对其香气的影响。沙枣花的花香浓郁且持久，具有穿透力，能够沁人心脾。其香气不同于茉莉的清香、牡丹的馥郁、桂花的浓馨，而是带有一种阳光、大漠、黄沙和风的凝聚和升华的特质，显得淳朴而独特‌。

曾经一首巜送你一束沙枣花》歌曲传遍大海南北，激发多少青年来到边疆。到边疆去，到最艰苦的地方，一代有志青年的豪言壮语。

晚霞中沙枣树倩影。

九⺝果子成熟了。红的，桔色的，金黄的，黑色的，黄豆般大的，蚕豆般大的，千姿百态，甜蜜沙涩，好吃极了。

从团场走出来的，谁没有吃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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