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战狼》热播后,有朋友问我:“你有过类似的‘战狼’经历吗?”</p><p class="ql-block"> “没有,从来没有!也许我只能算是‘战猫’。” 我既没有吴京的功夫,更没见过《红海行动》那样宏伟的阵仗,不过一旦被逼急了也会竭尽全力反击。</p> <p class="ql-block"> 前不久,读了我军一位在抗美援朝中被俘老兵写的回忆录《我的朝鲜战争》,令我想起一位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的战友告诉我,他们每人配发称为一颗光荣弹的43式反坦克手雷。扪心自问,真不能确定我是否有拉响手雷的勇气,但我绝无当俘虏胆量。 </p><p class="ql-block"> 记得当年第一次出国去非洲当军事专家时,战友的媳妇亲手缝了一个红布钥匙包,嘱咐我把家里钥匙放在里面。</p> <p class="ql-block">真灵! 果然我每次都能活着回来。上有父母、下有妻小、兄弟,我真不能随意把性命丢在外面。</p> <p class="ql-block">深知这个世界只能来一次,一旦离开就不会再回来了。所以我一直不能视死如归,偶尔“英勇”一把也多半是被逼出来或装出来的。无论是去非洲或南美总会千方百计地弄支枪给自己壮胆,尽管明知不合规。自知武功不济,但自感枪法尚可,2005年9月一只眼(右眼失明)还打出了30发子弹299环的成绩。第一个撞到我枪口上的不是人而是只非洲花豹,且不是我有意杀生,而是它恶意靠近我,先下手实属本能自卫。D</p> <p class="ql-block"> 第一次遭遇打劫也是在在非洲,某大都市的闹市区街头,光天化日之下我站在路边一饮料摊上喝可乐,忽感到有个硬东西顶住我后背,听到:“Money! watch!”(钱!手表!) 我转头一看,身后站着一黑瘦小伙儿,个头比我略高,也就二十岁的样子,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紧盯着我,嘴角微微抽动着低声重复道:“Money...watch...”。腰间的刺痛告诉我,顶着我的是刀而不是枪,心里顿觉轻松许多。我站直后拍了拍腰间,说: “No money,no watch,but a pistol.” (没钱,没手表,但有枪)。待我转身时只见到小伙儿穿着拖鞋狂奔而去的背影,不由赞叹: 没去参加奥运可惜啦!</p><p class="ql-block"> 第一次听见炮声是在东印度洋上一个小海岛上,巨大的炮弹爆炸声把我震懵了,整个阵地都在颤抖,我的腿也不由自主地抖起来,但没尿裤子,也没跑,因为腿抖得太厉害,挪动不了。此后这类动静听多了,便不再那么敏感,只是落下了胆小的病根,凡事宁右勿左。</p><p class="ql-block"> 2007年2月,胡锦涛主席访问非洲时,我任驻赞比亚陆海空三军武官,责无旁贷地成为中方的首席安全员。按照国际惯例,东道国负责来访代表团成员的人身安全及专机安全警卫,但是在非洲一些国家的情况复杂多变,不确定因素忒多,故感到压力甚大。</p><p class="ql-block"> 按照原计划,胡主席一行将去赞比亚北部铜带省中资企业(铜矿)视察,并去南部的利文斯顿维多利亚大瀑布游览观光。两个目的地均距赞比亚首都卢萨卡数百公里。因当地机场跑道过短,我代表团专机起降难度甚大,故只能坐汽车走陆路。赞比亚政府只有两辆奔驰600防弹车,一辆是现任总统的座驾另一辆备用。我便坐着备用防弹车去踩点,结果跑了俩地儿路上车抛了三次锚,还碰上带着AK47的黑哥们儿拦路要求搭便车。</p><p class="ql-block"> 于是回到卢萨卡便直接行使了一票否决权,认为胡主席代表团不宜去外地视察。此举不仅在使馆党委会上成了少数派,更招致在铜带省中资企业领导的强烈不满。甚至某中资居然为让我收回否决意见公然送来一大红包。权衡利弊后决定还是不忘初心,更有幸的是李保东大使力排众议采纳了我意见。</p><p class="ql-block"> 中央警卫局先遣团提前来到赞比亚首都卢萨卡后,考察胡主席代表团拟下榻的洲际酒店时提出胡主席有饭后散步的习惯,因酒店周边只有个不大的停车场没有能散步的场地,酒店经理建议我们到酒店楼顶的天台看看,发现的确很平坦且视野开阔很适合散步。刚要下楼时,忽见酒店侧翼不远处有一栋高楼,大约距有1000公尺,但顶楼比酒店天台高。居高临下1000公尺在狙击步枪有效射程之内,故我再次提出了否定意见。</p><p class="ql-block"> 于是,后来胡锦涛主席访问赞比亚的几天内除了去穆隆古希国际会议中心演讲和去总统府拜会赞比亚总统外,都一直在卢萨卡洲际酒店的总统套房里呆着,没出过门。</p><p class="ql-block"> 当时赞比亚正是大选前各党派纷争进入白热化状态,处于安保的需要,赞比亚总统府邸门厅口设有一安检门,出入人员包括总统本人及其夫人孩子进出都要经过此门。考虑到胡主席也要通过安检门时总觉得有失身份,便与总统卫队长协商。对方请示内务部长常秘后告称:胡主席通过安检门时,不开启机器。于是,我请国防部长和警察总监出面协调,先拆除安检门,待我代表团离开后再重新安装,拆装费用有我方承担。</p><p class="ql-block"> 与总统府卫队队长达成一致:中赞双方的持枪警卫(佩枪的侍卫胸前都有标识)一律不得进入总统府。 我已以身作则,陪同胡主席进入总统府时把手枪留在了车上。</p><p class="ql-block"> 此外,赞外交部提出其总统脑梗后腿脚不太利落不便上下台阶,只能在门厅门口内迎候不能到胡主席车门旁。我感觉赞方已接受了拆除安检门,似无必要在这技术细节上太过较真,便没在继续讨论此事。不过事后与先遣团的同事谈及此事,他们认为总统最好还是出门下台阶到胡主席车旁为好。</p><p class="ql-block"> 先遣团提出胡主席希望会见赞比亚国父、首任总统卡翁达。当时卡翁达已是八十三岁高龄,在非洲威望甚高,所有来访的国家元首都会到卡翁达在卢萨卡的官邸拜访卡翁达。但其住宅过于简陋狭小,安保条件不够完善,故我与卡翁达商妥请其破例到我代表团下榻酒店与胡主席会见,由我亲自开车拉他去酒店。</p><p class="ql-block"> 先遣团在胡主席专机抵达前两天离开赞比亚赶赴代表团下一个拟访国打前站。临别时,中警局领导送我一板七粒思诺思(安眠药),说:“好好睡一觉吧,代表团来了就别吃了,以免误事。”</p><p class="ql-block"> 胡主席一行抵达赞比亚第二天上午,前往赞比亚总统府进行会谈。我乘坐前卫车提前到达总统府,看到姆瓦纳瓦萨总统已站立在大厅门口内,便径直上前问候,主动介绍了我国代表团主要成员如唐家璇、李肇星等人职务及个人简况。说话间,看见胡主席的车队缓缓驶近,我便搀起腿脚不太灵便的总统左臂向外走,跨出门槛走下一级台阶,来到胡主席的车门前。</p><p class="ql-block"> 2007年2月6日上午,胡主席与赞比亚总统姆瓦纳瓦萨在穆隆古希国际会议中心发表演讲。按既定日程,演讲结束后,胡锦涛主席在姆瓦纳瓦萨总统陪同下步行百余公尺,穿过夹道欢迎群众人群上车,途中赞比亚中华商会特意给胡主席加了两个亲民的小花絮:一是与赞比亚留华学生用汉语寒暄;二是即兴加入秧歌队伍扭两分钟的秧歌。</p><p class="ql-block"> 在演讲即将结束时,我突然接到友人电话称:有个别亲台反华人员携带鸡蛋、西红柿混进了群众队伍中。我当即向中警局领导报告,并建议取消原定与留学生寒暄及秧歌的安排,把车调到会议中心大厅门口,胡主席出门就上车。</p><p class="ql-block"> 我代表团离开赞比亚后不久,某国驻赞比亚武官拿出一张照片给我看。照片上的胡主席的贴身近卫和我背对胡主席挡在前面神情肃杀地注视着夹道欢迎的群众队伍,而胡主席则笑容可掬地在我们俩身后向群众挥手致意。</p><p class="ql-block"> 在赞比亚卢萨卡国际机场目送胡锦涛主席代表团的专机腾空而起飞远时,顿感浑身乏力,困意袭来。回到宿舍一头栽在床上,直接睡了个对点12小时。</p><p class="ql-block"> 时至今日,对于当年我阻止代表团去铜矿的事好评不多,不仅那些为接待胡主席代表团做了大量准备工作的企业及华人社团不满,就连使馆党委内也有人对此耿耿,说武官胆小,还有更为直白的表扬: 武官拿着鸡毛当令箭!</p><p class="ql-block"> 平心而论,我在国外当了二十多年军事外交官一直在韬光养晦的大旗下干活儿,确实感到有种说不出的憋屈,绝无当“战狼”的机会和可能,更没有经历过拍着胸脯喊“厉害了我的国!”的高光时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