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西域44-刚柔美人谷

尼玛阿库

丹巴美人谷。

刚柔美人谷

       2023年随志同越野车队进藏途中，曾在丹巴甲居藏寨住过一夜。第二天，我们便挥挥手离开了。其实在22年前的2001年，我曾与“重走长征路”采访组在这里盘桓过两天。一是当年红军长征经过这里时，曾在丹巴县城及多个乡镇建立苏维埃政权，这在长征中是不多见的。二是“美人谷”之名，让人想要一睹芳容。
       采访工作结束后，我们便一早出发。穿过丹巴县城，晨雾未散，藏寨的白色房顶疏密有致地点缀于半山腰。丹巴，藏语中意为“岩石上的城”，亦是嘉绒藏族的故土。  

大渡河畔丹巴县城。 丹巴甲居藏寨 2023年居住的甲居藏寨民宿。

       丹巴美人谷在离丹巴县城20多公里的巴底乡，到了巴底乡再沿一条坎坷窄小的土路上行10多公里，瞎冲瞎撞地爬到山顶，便看到了“美人谷”腹地邛山村。放眼四野，花树丛中众多白墙红檐的藏寨或相连成片，或三五户聚于一隅，其间有碉楼耸立。青稞田的嫩绿，花椒树的艳红与野梨花的素白装点着整个山谷。村子中心有一棵特别醒目的大树。
       “美人谷”令人遐想，书上说这里的女子是“雪山养出的玉，河水润出的灵”。传说很久很久以前，一只凤凰飞到了丹巴的墨尔多神山，被大神点化成千千万万美丽的女子，于是墨尔多神山下便成了美女如云的地方。但史书的记载是，西夏王朝灭国之时，大批皇亲国戚、后宫嫔妃从遥远的宁夏逃到横断山脉峡谷里的丹巴，她们“深目高鼻，皮肤白晰”。自汉代东女国时期始，每年农作物收获的时节，丹巴各村各寨都要举行盛大的选美活动，延续至今。现在县里的民族风情节上，选美大赛也是重头戏。每年要在数百名美女中选出“一甲金花，二甲银花，三甲石榴花”。

“美人谷”腹地邛山村。 2022年丹巴县选美前三甲。（资料） 2022年丹巴县选美亚军“银花”。（资料）

       穿行在藏寨里，四处张望，探头探脑，但看到的是坐在门口或院子里晒太阳的老美女，还有在村道上玩耍的小美女。在一座耸立的碉楼旁有户民居门口，摆了一个卖各色果干的摊子。我们喊了一声“有人吗”，一个大叔应声而出，一身藏族穿着，左手上戴个硕大的嵌绿松石的戒指。我们买了两种果干，目的是为了搭讪。大叔很健谈，汉话也说得很好，他说他在成都开过店。我们问能不能到他家里看看，大叔一迭声说好啊好啊！
       挺大的院子围着一座典型的藏式民居。底层圈养牲口，一只小牦牛低头吃草，对我们不理不睬。第二层是起居室和厨房，第三层是卧室、阳台，最高的一层是经堂。这次序既能舒适安心地栖居，也保持了与诸神的联系，他们把庸常生活中对不可知世界的敬畏放在最高位置。旁边的碉楼是他们家的祖碉，但年久失修，不能上去了。
       

大叔的藏式房子（中间白墙者）。 寨里民居。

       大叔很热情地邀我们上楼喝酥油茶，宽敞的堂屋墙上挂了几个相框。大叔很自豪地指着一幅三个姑娘的照片说，这是我的三个女儿，老大在省城大宾馆做领班，老二中央民族学院毕业，是州里歌舞团头牌独唱演员呢，老三也在州里师范学校念书，学的是舞蹈。大叔还拿出一本影集，让我们翻看。三个姑娘都穿着民族服装，个个眉清目秀，身材高挑。我们还翻拍了几张。大叔又指着一张照片说，这是我老伴年轻的时候。仔细端详，还真能看出“高鼻深目”的意思。大叔说老伴去省城替大女儿带娃了。在我们的赞叹声中，大叔端上酥油茶。我们说，刚才在寨里转了半圈，没有看到像你们家姑娘这么漂亮的美女呀。大叔大声笑了起来，美人谷美人多呢，不过头等的出国了，二等的去了北上广，三等的在省城和州里县里。我家姑娘算是三等的了。大家便笑。后来，我看到一则报道，说丹巴县有近3000位美女走出村寨，到北京、成都、西宁、九寨沟、四姑娘山等地的大大小小歌舞艺术团唱歌跳舞，在更远的地方展示她们的美丽。今天的丹巴姑娘是幸运的，她们远走高飞，不再需要碉楼的守护。

大叔的三个女儿。（照片翻拍）

       若说美人是丹巴的眉眼，碉楼便是它的骨骼。在井备、梭坡、中路等乡镇藏寨，碉楼之密集有如树林。巴底乡邛山这里的碉楼算是稀疏的了，但我们看到了著名的巴底土司官寨。据说现在已经修复开放了，但那时还是颓败的遗址。
       邛山巴底土司官寨是巴底土司世家的官寨，称为夏宫。是土司一年中主要生活起居的地方。这土司官寨的遗址高于全寨，大部分已经坍塌，但主楼依然挺立着。主楼由三座碉楼组成，中间的一座最高，老远就可以看见。推开寨门，里面是个很大的四合院，长满荒草。中间碉楼高九层，两边副碉高六层。主楼的屋檐上还挂着一个风铃，已经不再发出声音了。围着外墙走了一圈，墙下的石头已经开裂，甚至塌出一个窟窿。从遗址看，这个官寨可以说是一座宫殿，坐北朝南，占地2000多平方米。官寨背后被密集的民居包围，有众星拱月之势。
       丹巴自古就有“千碉之国”的称谓，在距今两千多年前，这里便开始建造碉楼。明代至清中叶时期，古碉数量达几千座。

邛山村远眺。 邛山巴底土司官寨。 颓败的巴底土司官寨内景。 修复的巴底土司官寨。（资料）

       归途中，大家多少有些失望，没有看到鲜活的美女呗。有人调侃说：应该怎么定义美人呢？想想这还真不好定义。自然界的美，容易有共识。人的“漂亮”也有共性，至少在一个民族一个时代内有普适性。但“美”就难以统一了。冯梦龙在《醒世恒言》中说‌“美人在骨不在皮”，意思是长得漂亮不算美人，还要有骨子里的气质。但我想，更玄乎的还有既不在皮也不在骨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只要对上了眼，便是世间独一的美人儿。罢了，再见美人谷。

走出美人谷的女孩们。（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