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喜看稻菽千重浪</p><p class="ql-block"> 文/陈金瀚 (翰林学士)</p><p class="ql-block"> 近日，吾驱车到湖南省湘潭县故居，探望年迈的父母亲。一路上的风景，令我喜不胜收，尤其是看到了故乡的水稻田里绿油油的稻穗，不禁令我想起来，开国领袖毛主席的《七律·到韶山》中的著名诗句：“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p><p class="ql-block"> 时逢夏令，湖南省各地区天气逐渐从温润转向炎热。“燕子归飞新社，梨花雨后清明。”在湘潭县这片土地上，翻耕播种后的水稻田，呈现出“三山六水一分田”的景象。</p><p class="ql-block"> “水稻”与湘潭县有着“天作之合”的机缘。一直以来，作为全国著名渔米之乡的湘潭县，水稻是哺育这一方英雄儿女的主粮。常言道，“一方水土养育一方儿女。”湖南省湘潭县作为全国水稻产业的知名红色基因圣地。近年来，尤其是湘农育种“赛优桂九九”等系列水稻品种的推广与大规模种植，令我倍感兴奋。</p><p class="ql-block"> 据悉，湖南水稻面积和产量长年居全国首位。玉蟾岩遗址出土的5粒稻谷颗粒震惊世界。八十垱遗址的水稻遗存，城头山的稻田遗址，默默地诉说着湖湘大地水稻种植文化历史故事。水稻存在于古代农耕文化的传承与文化记忆之中。在商代，这里的人们就将“丰衣足食”的美好愿望铭刻于金石器皿之中。在湖南省博物馆里，展示出来的一件出土于长沙市宁乡县的商代“大禾人面纹方鼎”，鼎腹内壁铸有“禾”、“大”两字。这说明商周时期，湖湘大地，祭祀时的食物丰富多彩，稻禾有多“高大”？从屈原和宋玉所著的辞赋中皆可以找到答案。</p><p class="ql-block"> 翻阅湖湘大地的农耕文化历史，我们可以从诸多历史文献抑或是县域经济志史中，遥想到当年，“日入而息，日出而作”的耕作景象。夕阳西下，残阳似血，晚霞如火，村里村外洋溢着耕作的喜庆与欢乐。</p><p class="ql-block"> 相传，贾谊谪居长沙，感伤于“长沙卑湿”，“云蒸雨降兮，纠错相纷”。其实，湖南地区的气候条件，十分适合水稻成长，栽培与种植。夏季高温多雨，土壤肥沃，有利于水稻的移植，开花，孕穗，拨节，结果，收割。冬季寒冷干燥，又极便利于水稻的贮存与收藏。</p><p class="ql-block"> 夕阳西下，我站在田埂上眺望眼前的一片。晚风掠过层层稻浪，仿佛掀开了时光的绢帛，露出千年农耕文明的肌理。远处收割机轰鸣着驶过，惊起白鹭三五，恰似当年陶渊明笔下"翼翼归鸟"的剪影。这方土地上的每一次弯腰插秧，都是对上古农谚的虔诚叩拜；每一粒饱满的谷穗，都在续写神农尝百草时镌刻的密码。</p><p class="ql-block"> 父亲拄着竹杖缓步而来，褶皱间还沾着稻花的清香。"记得你小时候总爱数稻穗上的谷粒？"他粗糙的手掌抚过沉甸甸的稻穗，细数着："如今这'赛优桂九九'，每穗比老品种多结三十余粒。"夕阳在他银白的鬓角镀上金边，恍如当年祭祀青铜鼎上流转的铭文。我突然懂得，那些深埋在八十垱遗址里的碳化稻谷，原来从未真正沉睡——它们化作基因密码，在育种专家的显微镜下苏醒，在新型插秧机的齿轮间重生。</p><p class="ql-block"> 夜色渐浓时，村中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文化广场传来《浏阳河》的悠扬旋律，青石板上晾晒的稻谷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釉色。母亲端来新米熬的粥，氤氲的热气里浮沉着斑竹山房的墨香，升腾着白石老人画中的虾趣。这碗穿越七千年的芬芳，让玉蟾岩的篝火、城头山的耒耜、岳麓书院的晨钟，都在唇齿间化作绵长的回甘。</p><p class="ql-block"> 临行前夜，暴雨骤至。我倚窗听雨打芭蕉，却见父亲披蓑戴笠奔向试验田。手电筒的光束刺破雨幕，恰似青铜鼎上"大禾"二字透出的远古微光。那些深埋沃土的根须，那些挺立风雨的稻茎，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英雄纪念碑？当晨光再次染红稻浪，我忽然明白：这片土地上的每一次弯腰，都是对苍穹的深情叩问；每一株挺立的稻穗，都是写给大地的金色诗行。</p><p class="ql-block">(2025年5月24日，作于株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