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隙下的呼吸—嘉德2025

雁斋

<p class="ql-block">嘉德艺术中心的灯光是惨白的,照得那些纸上的墨迹愈发黑亮。张大千的山水,齐白石的虾,黄胄的驴,康有为的字,石涛的竹,朱耷的鸟,朱新建的女人,黄永玉的猫,赵朴初的佛偈——皆排排站着,如待价而沽的囚徒。</p><p class="ql-block"> 人们来了,三三两两,西装革履者有之,布衣芒鞋者亦有之。眼睛都是亮的,亮得几乎要射出光来,将那些纸上的墨迹烧出洞来。他们俯身,眯眼,时而点头,时而摇头,时而掏出放大镜,在纸面上逡巡,仿佛要钻进那纸的纤维里去。</p><p class="ql-block">"这墨色不对。"一个秃顶的男人说。</p><p class="ql-block">"笔力倒是像的。"另一个戴金丝眼镜的女人应和。</p><p class="ql-block">"可这印章……"</p><p class="ql-block">“嘉德现在也把这种假画拿出来展!”</p><p class="ql-block">他们的话音很低,却像刀子,一下一下地戳着那些纸上的魂灵。纸上的魂灵默不作声,任人宰割。</p><p class="ql-block"> 站在一旁,看他们如何用眼睛吞吃那些画。他们自称"藏家",实则不过是"买家"罢了。藏者,怀也;买者,取也。他们何尝懂得那些墨迹里藏着的心事?他们只关心真假,关心涨跌,关心明日转手能赚几成。</p><p class="ql-block"> 忽然想起旧时曾见一老者,家徒四壁,唯悬一幅石涛山水。问他为何不卖,他道:"卖了它,我与何人说话?"今之藏家,有几个能与画说话?</p><p class="ql-block"> 张大千曾言:"看画如看美人,要用心,不可只用眼。"今人看画,何尝用心?他们用的是放大镜,是紫外线灯,是碳十四检测仪。他们将画肢解,分析纸张的年代,墨色的成分,印章的纹理——却从不问:这画可曾打动我心?</p><p class="ql-block"> 偶见一散发着青春气息的帅哥独矗,面前一幅是朱新建的女人体,不远处一手拿高度近视眼镜眯缝着眼弓着腰探着老态龙钟的身躯同样的被画中寥寥数笔,活色生香所带入。老者不言不语,只是盯着那画,眼中似有泪光。这才是真正的藏家——不为利来,不为名往,只为那一刻的心动。伫立在一旁的小保安斜眼微笑,他在想什么?</p><p class="ql-block">能打动人心的,便是好画;能懂画之心的,才是真藏家。</p><p class="ql-block">其余,不过是生意罢了。</p> 朱新建篇 清秘阁朱新建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