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撼！震撼！南宋理学大师刘清之的为官之道

黄三怀

　　（故乡之五十六）

刘清之，南宋史上一位不可忽视的重要人物，值得我们从尘封的历史中重新将其“请”出。《宋史》中有《刘清之传》，洋洋洒洒2200字，却未提及他作为思想家、文学家、画家的身份与成就，通篇聚焦于他的为官轨迹。刘清之为官之道，自成一体，令人深感震撼！以下是《宋史·刘清之传》（原文见附二）的白话文翻译：

　　刘清之，字子澄，临江人，随兄长刘靖之求学，甘于清贫，勤勉治学，博览群书。绍兴二十七年进士及第。初调袁州宜春县主簿，尚未赴任，父丧丁忧，服丧期满后，改任建德县主簿。他向州府建议，让百姓自行如实申报户口，自此赋税劳役公平，争执诉讼平息。

　　调任万安县丞时，江西遭遇大饥荒，郡府派他视察旱情。他徒步于田间小路，亲自与百姓接触，凡减免赋税之处，皆核实无误。州府商议降低常平仓米价，刘清之提出：“此恩惠仅惠及三十里内百姓，偏远地区民众如何来买米？老幼病弱者必有饿死者。今有粮之家闭门不粜，实因觊觎抢夺者众。若我们有合理政策，可使大户得钱、贫民得米，双方皆利。”于是请求将境内土地均分为八部分，让有粮之家分别赈济乡里，由官府主持。他规划防范措施，百姓甚为依赖。

　　帅臣（黄三怀注：帅臣指率领军队的大臣）龚茂良将他救荒事迹上报朝廷，又与诸位官员一同举荐他。发运使史正志巡视至筠州，让刘清之搜集州县零散赋税，他拒绝了。有同年在史正志幕府中对他说：“侍郎听了我的话，认为你爱护百姓、特立独行，准备举荐你，你可带些功绩材料来。”刘清之回信说：“所谓余资，皆为州县侵害百姓所得，依法应禁。纵有盈余，也是‘羡余’，此前朝廷下诏禁止地方进献，今却由上级主动索要，此为贪得无厌，弊端难尽言。愿侍郎向朝廷请求，暂归贰卿之职，主管大农经费以辅佐国家。如此，士人谁不愿出自侍郎门下？不然，我实不敢玷污侍郎识人之眼。”因举荐者两次有审查命令，刘清之始终不见丞相，至吏部铨选，被任命为宜黄县知县。

　　龚茂良入朝任参知政事，与丞相周必大一同向孝宗举荐刘清之。皇帝召他入朝奏对，他首先论述：“百姓困苦、士兵骄纵，大臣退避推托，小臣苟且偷安。愿陛下广纳意见、兼听各方，集思广益，使朝政清明安定，抓住纲要并大力推行。古今未有风俗不可改变、弊端不可革除者，变通之关键，只在陛下一念之间。”他又谈及用人的四件事：“一是辨别贤与不贤。道义之臣，大者可主持国家大事，小者可为楷模；功名之士，大者可处理政务，小者可建功立业；至于只追求富贵显达者，为下等。二是明确职守。今各部门职守不明，非荒废职责，即越权侵权。愿下诏让史官考究设官本意，指明各部门应主管何事，由陛下亲自裁定，载入诏命，仿照开宝年间派遣各州通判旧例，使人人都清楚职责后实行赏罚。三是任用人才。谓军旅之事必用武臣，财政之事必用能吏，还必须派忠信不欺之人监督，使两者皆能发挥所长。四是允许调换官阶。谓文武官员不可用非其才，但不应允许自行陈请，应让四品以上文武官员，每年各自根据品性、才能及文武技艺，互相举荐一人胜任另一官选，在应有的资格外，稍加奖励。”

　　刘清之遭遇母丧，服丧期满后，任鄂州通判。鄂州为大军驻扎之地，军籍多有虚假，他禀告州府及各司，请求从通判厅开始，让虚假者如实申报并纠正。州中有一百姓之妻张氏守节而死，嘉祐年间，朝廷下诏封她为旌德县君，表彰其墓为“烈女墓”，后历经战火，此时已无人知晓其墓所在，刘清之与郡守罗愿寻访到墓地并为其建祠。鄂州风俗重利且崇尚鬼神，家庭贫困、儿子成年后就出赘，人们习以为常，尤其虔诚供奉大洪山的神祠，病人不求医而听信巫师，死后不埋葬而用火焚尸，刘清之都劝谕禁止这些行为。

　　刘清之被派往常州代理政务，后改任衡州知州。衡州自建炎年间战乱以来，有一项“大军月桩过湖钱”的征调，每年送交漕司，约七八万缗，用四县所收的曲引钱及州府零散的苗米折纳来充数。旧法规定，百姓有吉凶聚会时，允许买引造酒曲，称为“曲引钱”，后来却直接按户等摊派。衡州有五县，唯独向四县摊派。这种征取百姓的名义不正当，良民普遍受害，而狡黠之民往往欺辱上级，甚至连常赋也不交。虽然得曲引钱四五万缗，但常赋的损失不止数万缗。刘清之向朝廷请求，希望与总领所斟酌减少或补充转移，逐步减免。朝廷未答复。于是他告诫各县：督收常赋，暂缓杂税，搁置旧欠，禁止预征，更新簿籍，谨慎办理土地过户，督促勾销账目，明确拖欠款项，防止夹带钞票，惩治顽劣之徒，制止官吏奸邪，不骚扰户长，费用有节制，杜绝财政渗漏。

　　刘清之除常禄外，将其余收入全部归入公库，以补助经费。到任时，军队无粮，官员无俸禄，上供和运送的物资也无法备办。不久后，州府财政逐渐宽裕，民力稍得恢复。他归乡后，修建槐阴精舍来接待求学的人。

　　光宗即位后，起用他为袁州知州，而刘清之已患病，仍写信给执政大臣议论国事。学生们去探望他，他仍不停讲论，谈及天下大事时，更是叹息，仿佛肩负重任。周必大来看望他，说：“子澄，你要澄静思虑。”刘清之气息已微弱，说：“没有什么思虑需要澄静了。”随后去世。

△附一：历史小知识

鄂州通判的官职与品阶

1. 官职性质 通判是宋代在州府设置的行政官员，主要职责是协助知州（或知府）处理政务，同时负有监察地方官员的职能，相当于“副知州”。其设置初衷是为了加强中央对地方的控制，防止知州权力过大，因此通判有权与知州共同签署文书，甚至可直接向朝廷奏报州府事务，具有行政与监察的双重属性。

2. 品阶等级 宋代官职品阶较为复杂，通判的品阶通常根据所在州的等级（如畿、望、紧、上、中、下州）及官员的资历而定。鄂州在宋代属“上州”（地理位置重要，人口、经济较发达），其通判的品阶一般为从八品或正八品。不过，具体品阶可能因官员的出身（如进士、恩荫）、迁转资历而略有差异，但整体属于中低级文官序列。

3.历史背景 刘清之担任鄂州通判时，鄂州为军事重镇（“大军驻扎之地”），因此通判除民政外，还需参与军事相关事务（如核查军籍、处理军需），职责范围较一般州府的通判更为广泛，也体现了宋代“以文制武”的统治策略。

△附二：《宋史·刘清之传》原文：

《宋史·刘清之传》

刘清之，字子澄，临江人，受业于兄靖之，甘贫力学，博极书传。登绍兴二十七年进士第。调袁州宜春县主簿，未上，丁父忧，服除，改建德县主簿。请于州，俾民自实其户。由是赋役平，争讼息。

调万安县丞。时江右大侵，郡檄视旱，徒步阡陌，亲与民接，凡所蠲除，具得其实。州议减常平米直，清之曰：“此惠不过三十里内耳，外乡远民势岂能来？老幼疾患之人必有馁死者。今有粟之家闭不肯粜，实窥伺攘夺者众也。在我有政，则大家得钱，细民得米，两适其便。”乃请均境内之地为八，俾有粟者分振其乡，官为主之。规画防闲，民甚赖之。帅龚茂良以救荒实迹闻于朝，又偕诸公荐之。

发运使史正志按部至筠，俾清之拘集州县畸零之赋，清之不可。清之有同年生在幕中，谓曰：“侍郎因子言，谓子爱民特立，将荐子矣，其以阀阅来。”清之贻之以书曰：“所谓赢资者，皆州县侵刻于民，法所当禁。纵有赢资，是所谓羡余也，献之自下而诏止之，今则止而求之，乃自上焉。不夺不餍，其弊有不可胜言者。愿侍郎自请于朝，姑归贰卿之班，主大农经费，以佐国家。如此，则士孰不愿出侍郎之门？不然，某诚不敢玷侍郎知人之鉴。”以荐者两有审察之命，清之竟不见丞相，诣吏部铨，得知宜黄县。

茂良入为参知政事，与丞相周必大荐清之于孝宗。召入对，首论：“民困兵骄，大臣退托，小臣苟偷。愿陛下广览兼听，并谋合智，清明安定，提要挈纲而力行之。古今未有俗不可变、弊不可革者，变而通之，亦在陛下方寸之间耳。”又言用人四事：“一曰辨贤否。谓道义之臣，大者可当经纶，小者可为仪刑。功名之士，大者可使临政，小者可使立事。至于专谋富贵利达而已者下也。二曰明职守。今百有司职守不明，非旷其官，则失之侵逼。愿诏史官考究设官之本意，各指其合主何事，制旨亲定，载之命书，依开宝中差诸州通判故事，使人人晓然知之而行赏罚焉。三曰使材能。谓军旅必武臣，钱谷必能吏，必临之以忠信不欺之士，使两人者皆得以效其所长。四曰听换授。谓文武之官不可用违其才，然不当许之自列，宜令文武臣四品以上，各以性行材略及文武艺，每岁互举堪充左右选者一人，于合入资格外，稍与优奖。”

丁内艰，服除，通判鄂州。鄂大军所驻，兵籍多伪，清之白郡及诸司，请自通判厅始，俾伪者以实自言而正之。州有民妻张以节死，嘉祐中，诏封旌德县君，表其墓曰“烈女”，中更兵火，至是无知其墓者，清之与郡守罗愿访而祠之。鄂俗计利而尚鬼，家贫子壮则出赘，习为当然，而尤谨奉大洪山之祠，病者不药而听于巫，死则不葬而畀诸火，清之皆谕止之。

差权发遣常州，改衡州。衡自建炎军兴，有所请大军月桩过湖钱者，岁送漕司，无虑七八万缗，以四邑所入曲引钱及郡计畸零苗米折纳充之。旧法，民有吉凶聚会，许买引为酒曲，谓之曲引钱，其后直以等第敷纳。衡有五邑，独敷其四。取民之辞不正，良民遍受其害，而黠民往往侮易其上，乃并与常赋不输。虽得曲引钱四五万缗，而常赋之失，不啻数万缗矣。清之请于朝，愿与总领所酌损补移，渐图蠲减。不报。遂戒诸邑：董常赋，缓杂征，阁旧逋，戒预折，新簿籍，谨推收，督勾销，明逋负，防带钞，治顽梗，柅吏奸，扰户长，费用有节，渗漏有禁。

清之自常禄外，悉归之公帑，以佐经用。至之日，兵无粮，官无奉，上供送使无可备。已而郡计渐裕，民力稍苏。归，筑槐阴精舍以处来学者。

光宗即位，起知袁州，而清之疾作，犹贻书执政论国事。诸生往候疾，不废讲论，语及天下，孜孜叹息，若任其责者。周必大来视疾，谓曰：“子澄其澄虑。”清之气息已微，云：“无虑可澄。”遂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