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草

航泊三水

—滴水集·故事会— 国军败退台湾那年，江南人民生活苦尽苦绝，石塔村桂香新婚不久的丈夫福根外出采草药一去不归，据说被国军抓了壮丁，去了舟山群岛。已有身孕的桂香为了活下去，只能自食其力养活自己，不，应该还有肚子里孕育七个多月的孩子……为了孩子也是为了丈夫的血脉，即使生活一地鸡毛或者鸡毛一地，也必须坚持！ 江南黄梅天，室内室外的空气都能拧出水来，健康人不舒服，何况怀孕的桂香。但“端午节”快到了，再穷也要裹点粽子、插一把艾草，民风民俗就是这么传承下来的。在娘家厨房里，桂香和妹妹裹了点赤豆粽，又和妺妹去了“石塔山岙”割艾草，一是可以自用，二是拿到镇上还可以换点现钱。闷热天，去荒野山地割草是件辛苦活，但桂香咬牙坚持，把妹妹割下的艾草用茅草整整齐齐捆绑起来！ 事情都在匆忙的意料之外，她一时阵痛，脸色苍白，妹妹见之，扶着她回家。老母亲见羊水已破，请来同村的张媒婆接生，虽是早产，但仍是顺产，是个纤纤弱弱可爱女婴，母女平安。吉人天相，穷人自求多福，桂香大哥与福根同是草药郎中，见是女孩，顺嘴一说：穷家孩子不娇柔不金贵，如野草自生自灭，初夏漫山遍地艾草，取名“艾草”吧！艾草姑娘与新中国一起诞生，这是个好兆头…… 　　话说两头。福根外出采草药，返回途中遇到一队国军残兵败将，不由分说裹挟而去。他们需要挑夫，将枪械子弹让他背着，可怜福根哪里受得了如此负重，二三里地便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后来一个当官的过来，得知其是有文化的草头郎中，便大发慈悲将他安排去了卫生排。这当官的是团副，据说是司令的舅佬，抗战时也是投笔从戎的青年，遇见他，福根算是有福之人遇到救星！ 军容风纪不整的部队退守舟山群岛，驻扎在渔家祠堂，福根几次想逃回大陆，无奈四周海水茫茫，插翅难逃，福根心中暗暗叫苦，不知新婚夫人如何伤心？尤其即将分娩的是男孩或女孩？牵挂有何用？彻夜无眠，只能听天由命…… 海岛多风雨，风雨促旧伤。那日深夜，梅雨绵绵，司令打鬼子时的旧伤复发，疼痛难忍，随队军医缺少药品没有良策，痛得司令骂爹骂娘。小舅子团副突然想到福根。福根虽是草头郎中，但有华陀转世师传秘籍，在穴位上东揑西揑，疼痛居然镇住，司令大喜，命勤务员捧上茶汤，一问一答交谈甚欢。难怪福根有福，司令和福根原来都是唐氏后代，虽然不能说是堂亲表亲，但三百年前是一家，唐司令把唐福根留在司令部为兄弟们专业按摩，其实还不是那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福根从此人生路径东西各异，与妻子梁桂香隔海相望…… 撤离舟山本岛是午夜，拖轮把一队衣衫不整的国军运往台湾，拖轮在平静的海面向海峡东南方向悄无声息移去，然后顺流南下抵达基隆港。福根的心里却在滴血，叫苦不迭。离大陆越来越远，离桂香越来越远，还有那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他扳着指头也在沉默牵挂，望着平静海水，他知道无法摆脱政治对立的魔爪，既来之则安之。福根想起老母亲的话：想留住福气，先要管好脾气，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他忍了…… 这一别就是二十年，二十年在我笔下可以一笔带过，而唐福根的现实人生却跌宕起伏。国军精减整肃，老弱病残踢出部队，唐司令也立定稍息脱军装，唐福根本是冗员，也随司令出局。司令是江湖义气之人，给其一笔安置费，在台北深巷开了一家中草药铺，兼做按摩推拿，尤其艾草泡脚包价廉物美，深受欢迎；又几年，司令给他物色一位女眷，在“眷村”单立门户，老司令也算仁至义尽，对得起这位同姓兄弟了。不久，福根有了一儿一女，浮躁的心情安顿下来，但二任夫人也是苦命之人，在一次流感瘟疫中撒手人寰。不是有句话吗，福深福浅不由人，有福没福由天命！虽然哪吒也说：我命由我不由天，但人家是妖是魔不是人……呵呵！ 至于那位心存善念的团副，有文化有能力，还是浙江老乡，深得经国先生信任，继续留军中重用，十年后官至中将军需官…… 　　石塔村的“艾草”姑娘，正如大舅所言，没有父亲关怀，但有母亲百般宠爱，野草自生自灭自由成长，十五六年过去，出落成标致的少女。她一直不知道父亲是谁？现在哪里？母亲从来不说，她也不问，直到文革轰轰烈烈开始，红卫兵前来抄家，说她家是台湾特务，她才略知一二。因为台湾关系，她受到许多不公待遇，甚至读书也是大舅帮助才进了学堂，日子一直苦哈哈。但艾草姑娘对中草药有基因遗传，天生喜欢。人生道路千万条，认真学习第一条，她跟大舅学习中药古方，靠灵性和悟性，在大舅的指导下，居然也能给村民们治病…… 　　台湾海峡相互炮击伤害了两岸同胞兄弟，炮火连天民不聊生，于是两岸政治家审时度势，化干戈为玉帛发展经济建设，在经国先生领导下，台湾经济成为亚洲四小龙，福根隐于深巷草药铺也成了“石塔中药厂”，那是心里有牵挂，思念家乡所致，石塔的位置在心里永远抹不去。唐老板研发了一款艾草泡脚包，舒筋活血货真价实有疗效，生意蒸蒸日上…… 经过文革十年浩劫，大陆也摆脱左的思潮，在小平同志的规划下，开始改革开放，发展经济，尤其大兴乡镇企业，农村经济建设跃跃欲试。石塔村尽管有数家纺织企业，但名声在外的还算“石塔中药厂”，这是艾草姑娘大舅办的企业，跌打损伤的传统中成药供不应求，舒筋活血、价廉物美的“艾草泡脚包”远销东南亚邻国。艾草姑娘争强好胜，厂里销售总监非她莫属…… 如复制粘贴竟分毫不差，两岸两个“石塔中药厂”如此巧合，巧合永远是故事峰回路转的延续。一九五七年创办的“广交会”是大陆开展经济贸易的唯一窗口，到改革开放一九八零年那一年已是规模数量相当，一年举办春秋两届广交会，同时对台岛展开物资交易，两岸同胞血浓于水，两岸交流使命必达…… 春季广交会人山人海，世界各国采购商云集羊城。中药交易展厅来往人员并不多，那时的中成药还未被世界人民接受，倒是东南亚和日本、韩国的商人有闲情逸致了解询价。海峡两岸的“石塔中药厂”展位相邻，同馆展出都是“艾草泡脚包”，堪称孪生兄弟，是无巧不成书还是天意安排？其实啥都不是，而是我笔下移花接木有意为之，用故事形式讲述宝島与祖国血脉相连，并抨击岛内与祖国切割的赖清德台独言论…… 同行嫉妒，本应竞争，但两家的销售人员倒也客客气气，闲来无事也喝喝茶，聊聊两岸的风土人情，不聊不知道，一聊还真捞出“干货”，彼此都姓“唐”，而容貌七分相似，三百年前就是一家人？其实就是同父异母的姐弟吗，只是我的健盘暂不想挑开这人间喜剧的帷幕。当然艾草姑娘懂得大陆的政治斗争，在“文革”中对家庭背景略有了解，隐约感到有故事，便叉开话题，但还存疑惑：难道天方夜谭，莫非真有巧合……你说唐艾草是不是贯穿故事情节的主角？ 广交会结束，台北中药厂销售总监唐弢回到台北厂里，向老父亲讲起销售情况，也讲起大陆那爿同名同产品的中药厂，还有那位也姓唐的女总监，唐福根听后老泪纵横……各位读者注意，当时没有手机，当然没有语音微信和视频，海峡两岸的政治对立也不允许书信往来，所以亲人的音讯是真是假还得等机会去证实！ 　　唐福根排除万难，在秋季广交会时期去了羊城，但不巧艾草姑娘结婚生子没去广州没见到，是不是喜事相逢偏好事多磨。急中生智，唐老板拿过大陆中药厂的产品包装盒，瞧了又瞧，那乡那村那地址，那草那叶那配方，与记忆分毫不差；还有那乡音那腔调……唐老板热血在沸腾，他不能再等待了，去了建国路的邮局，打长途电话联系了大陆中药厂总经理梁日午。乡音难忘乡音难改，三十多年的一别，现在隔空再遇，兄弟间的话语都在哽咽中…… 通了电话，知晓乡情家情，唐老板要求师兄明天下午约桂香去厂他再去电话。次日午后的夫妻，应该曾经的患难夫妻，电话中并没有撕心裂肺的倾诉衷肠，桂香语气平静地告诉唐福根：他有个女儿，名“艾草”，已结婚生子，女婿是“赤脚医生”，有个可爱的外孙；大陆农村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现在家有田有地有塘，有鸡有鸭有猪羊，日子幸福甜蜜。她并没有询问唐福根被裹挟去台湾的细节，因为这是触动伤痛、耽误她一生幸福的往事，何必再去伤害曾经爱过她和她爱过的人！ 一九八六年海峡两岸“三通”如火如荼，唐老板终于等到机会。踏上大陆的土地如同回到母亲的怀抱，在航站楼迎接他的是师兄梁日午和一名女子，师兄虽然面庞沟壑纵横，但还能一眼认出，握手熊抱，老友见老友还是两眼泪汪汪，师兄指着立在边上的女子说：你女儿“艾草”！艾草动了动嘴，似乎叫“爸”，但微乎其微，唐福根注意到女儿表情，并不在乎，于是打车去了“石塔村”。各位读者，改革开放依始，拥有私家车的家庭少之又少，更不要话说农村人的条件！ 石塔村还是那个石塔村？不，改革开放后，特别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后，面貌天翻地覆，男女乡民挥汗劳作，明白一份耕耘一份收获，勤耕出硕果，田里庄稼青翠欲滴，圈里猪肥鸡鸭成群，责任在哪里？责任就在多劳多得，不劳不得……远眺古老的石塔，显得格外雄伟壮观；近看村容村貌，白墙黛瓦溪水淙淙，唐福根眼里的石塔村，熟悉又陌生！ 久别重逢当然笑容满面，何况是患难夫妻的久别重逢，他给她戴上台湾带来的金项链，她却拿出三十多年前结婚时唐福根穿过的衣裤。时间荏苒，三十多年的亲骨肉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梁桂香对的起唐福根，但不怨恨，她知理晓事，那是政治割裂的仇恨，她呼来女儿女婿外孙，替他们认了这位万劫不死的父亲和外公……县乡台办和统战部的领导、乡亲们都来祝贺游子返乡回家……谁又知道这三十余年双方的艰辛与苦难！ 当时，台湾人民生活水平高于大陆，但对唐褔根来讲，回大陆叶落归根是头等大事，因为他本是被裹挟而去的大陆平民。长话短说，唐福根回台湾和台湾儿女讲明，可随去大陆安家，也可留台生活，任其选择。家乡永远是首选，父亲尊重儿女选择的自由，他将“石塔中药厂”经营交给孩子们，并声明：应以中药为契机，常来大陆，大陆“石塔村”是你们父亲的故乡，同样也是你们的家乡，有你们的父亲，也有你们的兄弟姐妹！ 时间永往直前，哪肯回头？当新世纪曙光照在大陆东南沿海时，其经济建设与城乡建设不输台岛，唐福根海峡两岸来来往往，见证大陆发展扶摇直上，但人老了，许多事情力不从心了，他想成全一件善事，动员台岛的孩子们处理好财产来大陆发展，他想发展“民宿”，投资养老产业，老人从老人的角度制订养老事业，无疑是最靠谱的伟大事业，海峡两岸的孩子们一呼百应积极响应。在石塔村山岙建一座相当规模的养老福利院。山清水秀有点世外桃源，政府和村民们都赞成支持…… 建筑有规模的房子需要资金，筹集资金尚有缺口，唐福根就去化缘去借，找老司令借，找退役中将军需官借，大家都是去台岛的老兵，都想有生之年叶落归根，拿出养老钱支持项目天经地义，唐老板不含糊，写下欠条，答应借款有偿，借款百万者免费吃喝住十年，朋友么，有借有还信誉第一…… 三年风雨三年奋斗，福利院的幸福楼和万寿楼落成，古色古香的连排别墅，白墙黛瓦，静谧和谐，富有江南特色，老司令，军需官，福根桂香夫妇，梁日午夫妇以及许多出钱借款的台湾老兵都是九十耄耋老人，各得其所，县政府送来鲜花贺扁，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福根的女婿是医务室主任，福根的台湾孩子孙子是各部门主官，而那个马不停蹄，忙进忙出的首任院长，非“艾草”莫属，七十古稀之年，她还想为海峡两岸的老人事业出一把力……养老院在“端午节”前夕隆重开张，每个单元门楼上都插了把深绿的艾草，熏香别致，祛浊避邪，寓意健康！ 　　艾草是味草药，舒筋活血；艾草是位姑娘，吃苦耐劳；艾草是篇虚拟文章，期待祖国早日统一。端午节即将来临，写给喜欢艾草味道的两岸读者，端午安康…… 2025年5月24日美篇发布 图片来之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