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江行舟·原创散文

默斋主人

东江行舟·默斋主人原创散文

暮色里的东江总爱披着粼粼的金箔，青苔斑驳的码头将我的影子浸得湿漉漉。船老大赤脚踩碎水面倒映的晚霞，古铜色脊背弯成满月的弓，二十年潮涨潮落在他皱纹里腌渍成盐。不系缆的乌篷船最懂月光的重量，总在北斗垂落的方位泊成水墨画里的闲章。

白鹭掠过处云影散作碎银，对岸的灯火次第亮起渔网的眼。顺流而下的龙眼船载着去年的雨水，老樟木门板还记着某年洪水的体温。江水把故事酿成碧玉，鹅卵石在漩涡里磨着春秋，系着蓝头巾的妇人蹲在舷边，将刚起的银鳞和暮色一起装进竹篓。

九孔桥洞含着半枚月亮，拾荒者的铁钩正钓起易拉罐的叹息。穿蓝布衫的老者把渔网补成星图，梭子往返间织进三十年风浪。他说年轻时总逆流找江源，而今却爱看芦苇把落日纺成金丝，看货轮拖着的汽笛声如何在木麻黄叶上结霜。野菊花在废弃的渡口开得任性，像谁随手撒了把揉碎的阳光。

夜航船桅灯撞碎在石拱上，惊醒了睡莲枕着的月光。抱着吉他的少年把歌声种进波纹，水草便顺着旋律舒展腰肢。晾在竹竿上的蓝印花布忽而飘起，替夜风指认归途的方向。船娘解缆时，渔火正溶进荔枝林漫出的薄雾里，橹声摇散满江星子，把晨光搅成糯米酒般的浑黄。

江水驮着沙粒般的晨昏向东，芦苇折腰处，新生的涟漪正悄悄丈量云朵的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