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的耳语《十章》之贝壳里隐藏的年轮

砚楷诗书画

贝壳里隐藏的年轮

文字/砚楷

潮水退去，沙滩裸露出月光浸透的骨骼。我数着贝壳好看的纹理，像数着奶奶梳篦上纠缠的银丝。一个被渔火遗忘的黄昏，奶奶教我辨认潮间海浪的纹路："喏，每道凸痕都是大海的誓言，凹陷处是搁浅的月光。"

牡蛎在暗礁深处翕动，珍珠是凝固的阵痛。一群渔家姑娘赤脚走过滩涂，脚踝上的银铃摇落星辰。她们弯腰的弧度与海浪的弧度相契，发梢垂落处，盐粒正结晶成雪花形的诺言。老人们说，每个退潮都是大海的深呼吸，沙粒在指缝间流逝的速度，就是时光摩挲万物的韵律。

我以潮汐的呼吸为呼吸，涨潮时做株随波的海藻，退潮时当块沉默的礁岩。渔网在桅杆上晾晒成透明的蝶翼，船桨划开的水痕里，游动着二十年前的倒影。那时母亲尚在船头补帆，针脚细密如浪花的齿痕，咸涩的海风将她的鬓发吹成雾凇。

直到一个月圆之夜，暗紫色的海葵悄然绽放，触须像新娘的面纱拂过珊瑚的额头，磷光在潮汐间流淌成液态的银河。老渔民摘下斗笠，看见自己掌心的纹路与潮汐线重叠。渔灯在黑暗里摇晃，惊醒了沉睡的砗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