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上柏山寺

苏垂康

“五一”假期到了，原计划避开景区摩肩接踵的人流，宅在家里揽清风明月，望云卷云舒，静享假日的悠闲、安逸。整理旧物时，突然，一张早已泛黄的《中国青年报》映入眼帘，头版头条那熟悉的标题，瞬间将我拉回到那段在柏山寺乡奋斗的激情燃烧的岁月中。我心中涌起了一股强烈的冲动——再上柏山寺，去看看那片曾挥洒过我青春汗水的土地。

1984年7月，我从山西农业大学林学系毕业后，响应省委组织部干部“四化”的号召，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与期待，自愿报名，毅然奔赴贫困山区——吉县柏山寺乡，担任团委书记。初到柏山寺，眼前的景象使我这个自小就在中条山脚下长大的人也大吃一惊，乡政府距离县城二十多公里，坐落在一座孤零零的山头上。据说解放前山上只有一座寺庙，山头上长满了柏树，故名：柏山寺，文革期间寺庙被毁，并改名为“红山公社”，我刚报到时，还叫红山公社，过了两个多月，84年10月社改乡时，又恢复了原来的名字——柏山寺乡。

这里三面环山，一面临黄河，山峦叠嶂、千沟万壑，老百姓把它形象地称为“鸡爪子梁”。大大小小、零零散散的村庄分布于三十五道梁、三十六道沟里。经过一番详细地走访调查，终于摸清了当地群众生产、生活的基本状况：一是行路难。县城五天通往乡政府一趟班车，各村通往乡政府的路一半是砂石路，一半是土路，少部分村大型车辆进不去，有极少数的村仅有五尺多宽的土路与外界相连。由于距离远，道路艰险，黄河岸畔年龄大一点的老年人，有的一辈子都没到过县城。加之路窄坡陡，时常出现有人下坡骑自行车时，因刹车失灵，连人带车摔到沟里的事故。二是吃水难。村民们居住在半山腰或者塬面上，水源在沟底，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便是牵着毛驴驮着两个木桶到沟下面驮水，遇到连续下雨、下雪天，山路崎岖不平、泥泞湿滑无法行走，只好喝雨水、雪水。三是用电难。大的村通上了电，三两户的小村不通电，入夜，只能用煤油灯照明。四是上学难。由于山庄窝铺较多，居住分散，有的一户居住一个山头，鸡犬之声相闻，往来需要半晌。小学建在行政村里，有的自然村距离学校有五六里远，孩子们上学非常不方便。五是种地难。村民所耕种的土地大多数是坡地，当时没有大型机械即使有也用不上，和电影《人生》中高加林一样基本上使用的是较为原始的农具耕种，耕种非常吃力，产量也不高。六是看病难。因地处偏僻、交通不便，致使一些偏远山庄的老百姓因病得不到及时救治而延误了病情。七是增收难。全乡为纯农业乡，依靠种植养殖维持生活。地上地下皆无矿，没有“黑、白、黄”，除了乡政府有一个建筑队外，几乎再无其他的副业收入。但艰苦的环境并未使我退却，反而更激发了我初生牛犊不畏艰险、勇往直前的决心。

当时，共青团中央提出了：“工作到支部，全团抓落实”的口号，为了使团的工作尽快有新的起色，面对最底层团的工作缺乏活动经费、组织松散、青年参与度不高的实际。为了打开局面，我白天走村下乡，了解青年们的需求和想法；晚上则挑灯夜战，查阅资料，学习其他地方先进的工作经验。经过不断的摸索和实践，我逐渐探索出一套较为新颖的工作方法。通过组织各类文体活动，如篮球赛、乒乓球赛等，丰富青年们的业余生活，增强团组织的凝聚力；同时，结合当地的实际情况，在田间地头、农家小院和窑洞里开展实用技术培训，帮助青年们提高生产技能。针对无资金、无技术、无门路、无劳力的重点贫困户，自掏腰包为他们购买生活必需品，以解燃眉之急。在拓宽乡政府至南耀村沙石公路的乡主干道路工程上，带领各村的修路突击队，两个多月全身心地扑在一线，每天徒步往返二十华里路到工地一线，现场组织施工、督察安全，确保工程顺利进展。

这些努力很快取得了成效，柏山寺乡团的工作崭露头角，1985年11月，全省青年黄河林带临汾现场会议前夕，团省委书记金银焕专程到吉县视察工作，听了我的汇报和团县委的介绍，金银焕同志当场给予了高度赞扬。1986 年 5 月 23 日，《中国青年报》头版头条以《苦辣酸甜一年间——记山西省吉县柏山寺乡团委书记苏垂康》为题对我的工作进行了报道，这不仅是对我个人的肯定，更是对整个柏山寺乡团的工作的认可。这份荣誉让我备受鼓舞，也更加坚定了我扎根基层、服务群众的信念。

1986 年 6 月，我被提拔到吉县国营红旗林场担任副场长。尽管离开了柏山寺乡，但那段在柏山寺乡奋斗的经历，始终是我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它让我学会了坚韧不拔、勇于担当，也让我深刻体会到了为群众服务的快乐。

如今，当我再次踏上柏山寺这片土地，心中感慨万千。曾经蜿蜒曲折的山间小路已变成了平展展的柏油路。漫步在柏山寺的街头巷尾，我努力寻找着当年的痕迹。曾经举办活动的操场，如今已变成了幼儿园孩子们的游乐场，孩子们在操场上嬉笑玩耍，充满了生机与活力；曾经和各村团支部书记研讨、为团支部书记授课的会议室旧址上，拔地建起了崭新的楼房，街道南边的尽头，矗立着一座高约三十米的六层砖塔，据说是2010年建的，已俨然成为了镇守这一方平安的忠诚卫士。

在与当地群众的交谈中，我得知这些年来，柏山寺乡在党和政府的关怀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产业结构不断优化，形成了以大庄、东石泉为中心的两个万亩优质特色苹果基地和以黑秀为中心的万亩花椒基地，特色农业蓬勃发展。尤其是这里的红富士苹果，因光照时间长，温差大，土质好而着色好、甜度大、硬度大，深受广大消费者青睐。吉县苹果，成为当地农民增收的支柱产业，也成为了蜚声海内外的一张响亮的名片。

全乡十一个行政村通过易地移民搬迁、地质灾害治理等措施，山庄窝铺的村民都住进了宽敞明亮的房子，水利部门和乡政府将沟底泉水引上山实现了全乡集中供水，群众吃上了甘甜清冽的自来水，村村通了水泥路，坡地大多退耕还林，生活水平显著提高。听到这些，我感到无比欣慰，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充满激情、壮志凌云的自己。四十一年过去了，尽管乡干部不知换了多少茬，当时我所包的疙瘩村的支部书记王虎、村委主任冯稳栓已离世十几年了，但这不正是他们努力奋斗、梦寐以求的结果吗？

当夕阳的余晖洒在柏山寺的大地上，我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离开了这片挚爱的土地。但柏山寺乡将永远留在我的心中，成为我终生魂牵梦绕的地方。衷心地祝愿柏山寺乡人民的生活像那漫山遍野的柏树一样生机勃勃、福荫绵绵。更像那缀满枝头的红富士苹果一样香甜脆爽、红红火火，香满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