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兜里的糖

简单

我妈总说自己是"铁胃"，能吞下所有委屈。我小时候不懂，直到那天看见她蹲在厨房啃冷馒头——锅里温着的红烧肉是留给下夜班的爸爸的，电饭煲里最后一口米饭是留给挑食的弟弟的。

她总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像个陀螺转个不停。天没亮就扛着竹筐去早市，菜叶子上的露水打湿裤腿；中午蹲在院子里的搓衣板前，肥皂泡漫过开裂的指缝；夜里我们都睡了，还能听见缝纫机"嗒嗒"响，给大姐改制毕业典礼的裙子。

有次我翻她陪嫁的木箱子，发现个铁皮盒。里面装着大姐用第一份工资买的雪花膏，弟弟小学手工课做的歪扭贺卡，还有我去年母亲节送的塑料花。每样都用报纸仔细包着，像藏着稀世珍宝。

街坊都说我爸有福气，娶了个"三头六臂"的媳妇。他们看不见妈妈总在深夜揉着膝盖叹气，不知道她最贵的护肤品是一块钱的润肤油。她总说"你们过得好我就高兴"，可那天我撞见她对着镜子拔白头发，眼角的皱纹里汪着水光。

上个月我给她买了条真丝围巾，她念叨了半个月"太糟蹋钱"，可每天早起都偷偷对着衣柜镜子比划。昨天发现她把围巾叠得整整齐齐收进铁盒，说"等过年走亲戚再戴"。

菜市场卖豆腐的婆婆说："你和你妈年轻时一模一样。"我望着玻璃柜倒影里那个系着围裙的身影，突然明白妈妈不是天生就该吃冷饭的。她只是把兜里唯一的糖都分给了我们，自己嚼着苦也能尝出甜味。

现在我开始往她铁盒里塞糖，教她用手机收红包，周末硬拽着她去广场学跳舞。妈妈的蓝布衫口袋里，该装点属于自己的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