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中国试飞》

江月

“我与《中国试飞》”，这是我给《阎良航空记忆》这本书写的一篇文章的名字。而《中国试飞》，则是我与韦克家共同撰写的一部长篇纪实文学的书名。 《中国试飞》是一部70万字的纪实文学，于2021年6月由陕西人民出版社出版发行。2021年7月23日上午，中国航空工业集团有限公司、中共陕西省委宣传部、陕西新华出版传媒集团联合在北京举行了《中国试飞》的新书发布会。发布会吸引了包括中央电视台在内的新闻媒体，他们认为，《中国试飞》首度揭开了新中国航空试飞事业的神秘面纱，多角度、全景式记述了一代代中国试飞人“铺就通天路，甘献骨为梯”的精神情怀，不但系统全面地记述了中国航空试飞事业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弱到强的发展历程，还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几代试飞人“干惊天动地事，做隐姓埋名人”的奋斗精神和他们忠诚于党、忠诚于祖国、忠诚于航空工业，担当奉献、不计名利的中国故事。2022年12月29日，该书在国内最高规格的工业文学赛事——第三届中国工业文学作品“光耀杯”大赛中获得长篇纪实文学类二等奖。大赛希望读者能够通过这本书更多的了解中国试飞这个行业，读懂中国试飞人，读懂中国航空的发展。 其实，这部作品是由无数人的心血组成，我，只不过是一个具体实施者。从陕西人民出版社的选题立项，到试飞院安排创作的软、硬件条件；从为查阅相关资料提供方便，到接受采访的200多位老、中、青试飞亲历者毫无保留的介绍；从长达一千多天相关领导、部门无微不至的关怀、关心、关爱，到筹备新书首发仪式的策划、筹备、实施……无数的人、无数双手共同成就了这部纪实文学的成功发行。 说到我与《中国试飞》这本书，不得不先说说“我与中国试飞人”这个话题。我是中国试飞人的一员。1976年底，我参加试飞院的招工，以上山下乡知识青年的身份进入试飞院。之前，我是高中毕业下乡的，在试飞院这个处处都是大学生的科研单位，我的资历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为了融入，我把当时院里夜校开办的所有课程全部学了一遍；为了融入，我用了一年的时间，到南京航空航天大学专题进修电子计算机专业；为了融入，我考上电大，脱产学习两年，专攻党政管理专业……那些年，我仿佛一直在学习中，反而忘了“为了融入”这个主题。等我真正取得学历时，我才明白，其实，能力比学历重要得多。1986年7月，我被调到《职工生活报》（《中国试飞报》前身）做编辑。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接触和采访了大量的试飞人，逐渐理解了“试飞”和“中国试飞”的真正内涵，也认识了许许多多普通却又伟大的试飞人。 试飞，是飞行试验研究的简称。而飞行试验研究，是一项科学性、实践性、探索性和风险性极强的系统工程。其技术范围几乎涵盖了所有的航空专业，外加特有的试飞技术。随着新型飞机的速度越来越快，功能越来越强，机动性越来越好，需要解决的关键技术就越来越多。如何检验新设计的飞机是否达到设计指标？最终的途径就是进行飞行试验。飞行试验是在真实大气条件下，对新研制的飞机、发动机及机载设备进行探索研究、验证和鉴定的系统工程。它是航空科技发展的有力手段，是飞机研制的重要环节，是对航空产品技术质量把关的关键程序，是为新机的使用摸索经验的必经之路。在这条必经之路上，有无数的试飞人在默默奉献，他们用自己的双手，托举起中国自己研制新型飞机的事业；他们用自己的肩膀，助力中国航空晋级世界航空强国之列。 在报社工作的那些年，我在采访中最常听到的话就是“既然我们将自己交给了中国试飞，便注定了我们的一生与航空科研的尖端项目有了难分难舍的情缘，注定了我们的荣辱与祖国的兴衰连为一体”。我采访过试飞院创立者熊焰，他在试飞院成立后不久就高屋建瓴地提出，在掌握了苏联《试飞指南》后，要老老实实研究欧美的方法，认真比较各国试飞方法的优缺点，摸索出一套符合中国实际的试飞方法。我采访过取得了多项国家级重大科技成果奖的研究员周自全。他曾4次登上人民大会堂国家科技进步奖的领奖台；他将自己20万港币的奖金捐献出来，设立了试飞院青年科技人才奖励基金。我采访过1980年1月获得中央军委“科研试飞英雄”称号的滑俊。他于1960年从部队调到试飞院当飞行员，当他知道有可能要脱军装时，他在一张表中填下了自己的心愿：“党指向哪里就奔向哪里，决不苟安贪生。”我采访过中国舰载机地面斜板滑跃起飞第一人张景亭。我问他，当你第一次在飞机驾驶舱看着机头正前方和航母甲板完全一样的斜板就像耸立着的一堵墙时，怕不怕？他说：“谁叫咱就是干这个的，上。”我采访过发生在1989年9月17日上午的事故。高级工程师管佩芳和助理工程师冯萍在实验室进行试飞工作准备时，因小火箭意外爆炸而终身残疾；年仅28岁的助理工程师王广森和30岁的技工郭东云当场殉职，为试飞事业献出了宝贵生命。我采访过发生在试飞院第一个飞行日的“脸盆加油”，采访过试飞院成立后承担的第一个新机全机定型试飞任务“红专502”（初教6），采访过歼8系列战机的定型，采访过三代机、四代机的逐梦蓝天；我采访过中国唯一的单轴变稳机的成功研制，采访过填补我国歼击轰炸机空白的“飞豹”以及全新理念的数字电传飞机歼10和具有隐身功能的歼20、大型运输机运20的试飞，也采访过从加油机、预警机、舰载机、反潜巡逻机等特种飞机到支线机、干线大客机以及水陆两用飞机的研制……在阎良荆山垣上，有一座试飞院建立的烈士陵园，里面有十多名来自试飞院的为国捐躯的烈士，我都采访过。采访得越多，对他们越了解，“将他们的故事记载下来、为他们著书立传”的愿望越强烈。2018年5月，陕西人民出版社立项，要创作一部纪实文学《中国试飞》，并邀请在试飞院工作过30多年的我和韦克家做主笔。我的愿望终于可以实现了。 在创作《中国试飞》的两年间，我感同身受了试飞人的骄傲。2019年10月1日，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的庆典上，中国航空人自己研制的飞机组成浩浩荡荡的空中梯队通过天安门广场上空接受人民的检阅。这些新机的研制都有试飞人付出的辛勤和汗水，甚至流血和牺牲；“报国苑”里的功勋飞机，默默诉说着中国试飞几十年的发展历程；如今，中国军队的航空装备已从原来的只有数量没有优势的尴尬局面中解脱出来；中国航空工业正在如火如荼地研制各种飞机新型号和与这些新型号相适应的各种新型发动机、导弹机载配套设备。在创作《中国试飞》的两年间，我看到了很多可以有更多选择却坚定地选择了中国试飞事业的“90后”们，常常能感受到他们对事业的热情和对责任的担当。当我们以“中国飞行试验展望”为题采访试飞院院长陈怦时，他说：“中国试飞的未来是年轻人的，听听他们怎么说吧。”于是，就有了一个由团委组织的、“以梦为马不负韶华——我梦想中的试飞院”为主题的征文活动。征文中，年轻的试飞人立足现状、放眼世界、筹谋未来，描绘出一个引领试飞事业新时代的国际化试飞院。有的竟然憧憬了发生在2049年5月4日的一场以“再现汉唐雄风”的“天罗空战系统”的成功首飞……在创作《中国试飞》的两年间，我采访了许多明知试飞是和平时期离死亡最近的职业却毅然决然地坚守在试飞岗位上的第二、第三代试飞人，看着他们从实验室到机场、从停机坪到监控室、从飞机旁到计算机旁、从制定《试飞大纲》到编写《归档报告》的忙碌身影里，我更坚定了一个信念：在中国航空赶超世界先进水平的征程上，有这样的中国试飞人，航空事业的飞速发展，一定会所向无敌。在创作《中国试飞》的两年间，我再次近距离地接触了那些为了祖国的航空试飞事业默默奋斗了一生的老一代试飞人。他们不忘初心，忠诚于党、忠诚于国家、忠诚于试飞事业的不计报酬、无忧无怨精神让人动容。他们是第一代试飞人，大多已80多岁，他们将一生都献给了中国试飞事业。遗憾的是，在我们安排采访他们时，有许多却未能如愿：有的我们在通知时才知道已经去世，有的因身体原因已无法接受采访，有的约定了第二次采访却因病离去而无法实施…… 这是一群对党对祖国对航空事业忠心耿耿的人；是一群把“向国家负责”融入血液、把“为用户服务”做到极致的人；是一群干着惊天动地事却甘愿默默无闻的人……写他们，对我的灵魂也是一种洗礼。为了写好这群人，我认真研究了新中国试飞事业的发展史，梳理出中国试飞从“创业与奠基”到“发展与成熟”再到“跨越与创新”这几个阶段所清晰展现的那条自力更生的脉络。为了更真实的反映中国试飞，我们又重新采访了200多人，用他们的亲身经历直指“中国试飞人用行动写出一部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创业史”的主题。《中国试飞》以新中国航空试飞的发展为背景，以采访个体、使用历史文献的方式创作的这部纪实文学，力求真实记录中国试飞人在中国航空工业中的特殊使命和报国情怀，但由于时间仓促和能力有限，在对这些历史的记叙中难免挂一漏万，同时，要将新中国60多年的试飞发展浓缩到70万字的《中国试飞》中，困难也是显而易见的，特别是关于“问题”与“未来”的内容，谈得就很少。此外，由于保密和其他的原因，近10多年来正在进行试飞的型号中，除个别之外，基本没有涉及，而这10多年，正是中国航空发展最快时期，也是中国试飞水平和能力快速提高时期，有许多试飞精英和精彩的试飞故事值得记录。好在新竹高于旧竹枝，新一代试飞人的新业绩，可以留待新的作者以新的著作记录。让我们共同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