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球赋

方尚春

文/方尚春

夫乾坤孕秀，草木含章。大漠孤烟，独存铁骨；荒原冷月，自抱清芳。观此仙人球者，生于不毛之地，长于极旱之乡。经三载而弥坚，历九暑而愈刚。形如碧玉缀银针，神似青鸾栖雪霜。其贞其洁，其韧其强，实乃造化之奇珍，天地之灵光也。

溯其本源，本出异域。安第斯山麓，曾留鸿爪；墨西哥荒原，久驻仙踪。黄沙漫卷，犹存傲世之姿；烈日熔金，不改凌云之志。昔张骞凿空西域，葡萄苜蓿入汉廷；郑和扬帆西洋，犀角象牙贡明宫。然此物独守寂寥，未逢青眼。及至海通万象，始现神州。入瓷盆而存野性，居华屋而秉孤忠。

观其形貌，实堪奇绝：银针密布，若吴宫教战之戈矛；翠体浑圆，似楚庙悬天之玉璧。刚柔相济，阴阳互生。乍看似武夫披甲，细品若高士临风。东坡赏竹，曾言"不可居无竹"；茂叔爱莲，独赞"出淤泥不染"。然此物兼竹之劲节，蕴莲之清魂。无沃土而能生，处逆境而愈茂。

至若三春将尽，九夏初临。忽现惊世之变，顿开绝世之颜。层苞渐启，恍若瑶台降雪；重瓣徐舒，犹如月殿飞琼。皎皎乎银河倒泻，灼灼乎珠斗横空。昔杨妃出浴，太真凝脂逊其白；姑射临凡，神女冰肌输其洁。香凝玉露，清胜寒梅；色夺瑶瑛，皎逾素练。虽昙花之瞬放，然气度自雍容；较牡丹之盛妆，更风神高洁。

忆昔初植之时，拳拳以护：汲清泉于晨露未晞，转陶盆于星辉初上。王戎钻李，不过凡俗之痴；周子莳莲，终属文人之癖。吾独守此棘刺丛生之物，人皆笑为狂悖。然三载劬劳，一朝花放。始信精诚可感，金石为开。昔卞和泣玉，终得连城之璧；姜尚垂钓，卒遇文王之识。物性通灵，岂负苦心哉？

当其盛放，阖室生辉。月移花影，满窗台之碎玉；风送清香，沁肺腑之俗尘。黄庭坚咏水仙，"含香体素欲倾城"；林和靖吟梅花，"暗香浮动月黄昏"。此花独兼二美，更添一奇。昼则灿若云锦，夜则皎如冰轮。蜂蝶为之醉舞，星月因之敛辉。

细思其理，深悟玄机：世之珍卉，多赖沃壤；天生异质，偏钟瘠土。和氏之璧，本藏荆山之石；龙泉之剑，乃出赤堇之墟。观此仙球，足证天道：不历风刀霜剑，岂成铁骨？未经大漠孤烟，安得清魂？昔仲尼厄陈蔡而作春秋，左丘失明厥有国语。物犹如此，人何以堪？

乃作颂曰：

大漠遗珠落玉盆，

银针翠甲守精魂。

三冬蓄得乾坤气，

一夜绽开冰雪痕。

耻共夭桃争俗艳，

甘同修竹立寒门。

世间多少凌云木，

不及棘丛清韵存。

嗟乎！一株仙球，可窥大道。处涸辙以犹欢，居华堂而不骄。其坚可比金石，其洁可盟冰雪，其芳可涤尘虑，其品可励后昆。世人但慕牡丹富贵，空羡芍药娇娆。岂知此物独秉乾坤正气，自成一家风骨。敢效周子爱莲之说，为斯赋以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