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莫泊桑短篇小说</p><p class="ql-block"> 巜一个女长年的故事》（六）</p><p class="ql-block"> 她正思索.究竟凭着什么去发誓，却不敢引证那些.神圣性的东西。他岔断她的话了：“他当初.却在各处的角落里.跟着你跑，并且每次吃饭的时候.他的双眼.简直要吞掉你，你答应过替他守吗，呃，说吧。”这一次，她抬起眼睛.瞧着她的老板了。</p><p class="ql-block"> “没有，从来没有，从来没有，并且我现在.凭着仁慈的上帝.向你发誓：倘若他今天来要求我，我不会要他。”</p><p class="ql-block"> 她的神情诚恳得.教这田庄的主人.犹豫起来。他如同向自己说话似地接着说：</p><p class="ql-block">“那么，什么事？你并没有遇过一件.不痛快的事，否则旁人是知道的。既然没有什么原故，一个女长年.就不会因此.拒绝她的老板。所以应当有点什么事儿。”</p><p class="ql-block"> 一个字也没有回答，她被忧愁扼住嗓子了。</p><p class="ql-block"> 他又问道：“你不愿意？”</p><p class="ql-block"> 她叹气了：“我不能够，老板。”接着他转过脚跟儿走了。</p><p class="ql-block"> 她自以为.得到解脱了，这一天剩余的光陰.差不多是平平安安过的，不过也感到疲劳和困乏，如同代替了那匹.年老的白马的位置，被人教它从天明就来.拉着碾粮食的工具兜圈子。她在可能的情况之下.早早儿睡了，并且立即睡着了。</p><p class="ql-block"> 在半夜里，两只在她床上摸索的手.惊醒了她。她因为惊讶而战栗了，不过立刻辨出了.老板的声音.正向她说：</p><p class="ql-block"> “不用害怕，罗莎，是我来和你说话。”</p><p class="ql-block"> 开始，她是惊讶的，随后，当他正极力.想钻到她被盖里的时候，她就明白.他寻找什么了，于是她开始很厉害地发抖了，感到自己单身在黑暗里，因为瞌睡.四肢依然不灵活，而且全身赤条条的，又在一张床上.靠近这个要她的人。她不同意，那倒确实；不过她所斗争的.是那种在朴质汉子身上.素来更强烈的本能，而给她不健全地作保护的.却是那种属于懒惰软弱的血统的.游移意志，她抵抗得决不坚强。为着躲避老板的嘴.来找她接吻的温存，她的头忽而扭向墙边，忽而扭向房里，而她那个.由于斗争的疲劳.而倦乏了的身体，只在被盖里边.略略扭动。他呢，由于欲望的沉醉力.竟变成粗暴的了，用一个突然行动.揭掉了她的被盖。这时候她很感到.再也不能抵抗了。遵从一种驼鸟式的羞耻心，她举起双手.遮了自己的脸，并且不再自卫了。</p><p class="ql-block"> 田庄的主人.在她身边过了一夜 。第二天夜间又重新过来，以后每天都如此了。</p><p class="ql-block"> 他俩一块儿过活了。</p><p class="ql-block"> 某天早上，他向她说：“我已经教人定了喜期，我们到下一个月就结婚。”</p><p class="ql-block"> 她没有回答。她有什么可说？她绝不抵抗。她能做些什么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她和他结婚了。她感到自己.落在一个摸不着边儿的窟窿里了，永远走不出来了，并且种种不幸.始终悬在她的头顶上，如同岩石之类似地.只须机会一到.就可以砸下来。她丈夫在她心里的印象，是一个被她抢过来的汉子，而这汉子迟早.会有明白的一天。后来，她又想起了自己那个孩子，她的不幸.固然从孩子身上带过来，不过她的幸福.也是从孩子那儿来的。每年，她去看他两次，每次回来之后，她是更其不快活的。</p><p class="ql-block"> 然而她的这种恐慌.却由于习惯而自然宁静了，她的心也平定了，后来她怀着一种.依然浮在脑子里的畏惧.过着一种比较有信心的生活。</p><p class="ql-block"> 好几年过去了，那孩子有６岁了。现在她几乎是幸福的了，这时候，田庄主人的心境.忽然不快活起来。</p><p class="ql-block"> 两三年以来，他像是怀着一种.不放心的事，抱着一种忧虑，一点儿渐渐扩大的.精神上的痛苦。每天晚餐以后，他抱着脑袋.长久地坐在桌子跟前，不快活，不快活，被伤心的事侵蚀了。他说起话来更激动，有时候，甚至于是粗暴的；并且竟像是有一种.反对他妻子的隐衷，因为他不断地.用强硬态度.几乎带着忿怒.和她答话。</p><p class="ql-block"> 某一天，一个邻居的男孩子.到庄子上来买鸡蛋，她因为忙于日常工作，对这孩子不大客气，这当儿，她丈夫忽然走出来，并且用凶恶的声音.向她说道：</p><p class="ql-block"> “倘若这孩子是你生的，你大概不会.这样对付他。”</p><p class="ql-block"> 她觉得很诧异，没有能够回答他，随后，她带着种种被人唤醒的忧虑.回到了屋子里。</p><p class="ql-block"> 吃夜饭了，田庄的主人.不和她说话，不望她，并且像是讨厌她，轻视她似的，总而言之，好像知道点儿什么。</p><p class="ql-block"> 她摸不着头脑了，在饭后竟不敢单身待在他身边，她避开了，并且一口气.跑到了礼拜堂。</p><p class="ql-block"> 夜色下降了，礼拜堂里.窄窄的中央部分.完全是晦暗的，只有一道脚步声.在远远的处所，靠着唱歌台的处所.慢慢徘徊，因为管理法器的司事.正在着手布置.圣体龛子的.那盏通夜的长明灯。那一点儿.淹在穹顶黑影里.发抖的灯光，在罗莎眼里.像是一点最后的希望，于是，睁起眼睛盯着它，她跪下了。</p><p class="ql-block"> 这盏守夜的小灯.跟着一条小链子的响声.升到空中了。不久，在教堂里的铺地石板上.起了一阵.木屐的.有规则的跳跃声，同时跟来了一阵.由牵钟的绳索.摩擦出来的小声音，于是那口不大的钟.奏着那首.在扩大着的雾气当中.穿过的晚祷歌了。她在这司事.快要走出来的时候.找到了他：“长堂先生可在家？”她问。</p><p class="ql-block"> 他回答道：“我相信他在家，他素来.在晚祷歌的时候.吃夜饭的。”</p><p class="ql-block"> 于是她浑身颤着.去推长堂住宅的.栅栏门了。</p><p class="ql-block"> 这教士正吃着饭。他立刻教她坐下来。</p><p class="ql-block"> “对的，对的，我知道，什么事情引着您来，您的丈夫.已经向我谈过。”</p><p class="ql-block"> 这个可怜的妇人.没有勇气了，宗教家接着说道：“您想要点什么，孩子？”</p><p class="ql-block"> 接着，他迅速地吞了.好几调羹汤，撒下了许多点汤.落在他那件.紧绷着肚子.而且油腻发光的.道袍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