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长篇小说</p> <p class="ql-block"> 瞎子来到市场，其实也不是市场，是南街一条街沿街成市，都是镇里居民菜摊菜贩，还有附近乡村农民肩挑车推来的，很多菜贩都熟，一路上都有人与他打招呼，这个说：瞎子哥，买菜呀？那个说：瞎子哥，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呀。在他们看来，瞎子总是在快收市的时候来捡点便宜货，有的还不要钱，农民卖不完的挑回家还花力气，不如送给瞎子还落个人情。魏瞎子也不解释，只是笑着径直来到一家肉摊前，他对屠夫说：郑大屠，给我切三斤五花肉。</p><p class="ql-block"> 郑大屠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又怀疑自己眼花了，大声说道：多少，三斤！这魏瞎子平时都买个二三两，如果切个半斤一斤的，那肯定是过节过年。今天开天挪花了？（方言：很稀罕）</p><p class="ql-block"> 瞎子说：郑大屠，我现在到镇上的福利院去管伙食了，几十号人吃饭，以后说不定天天都会斫好多肉，</p><p class="ql-block"> 郑大屠眼睛一亮，倒吸一口凉气，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想不到瞎子运气来了，门板都挡不住，一晃眼，老母鸡变鸭了。他连忙堆上笑脸：好哇，瞎子哥，以后可得仰仗你照应了。来，我给你切上，你看这肉，膘肥肉厚，层层分明，还要点什么，你吩咐。说话间，他把三斤五花肉用稻草系好，放在案头。</p><p class="ql-block"> 魏瞎子想了想：那就再来五斤肥肉，净肥的，回去熬一锅猪油。</p><p class="ql-block"> 郑屠夫应道：好咧，五斤肥肉。他操起刀很快就削去肉皮，把几块白花花的肥肉一钩：五斤二两，算你五斤。瞎哥，还要什么？</p><p class="ql-block"> 瞎子打算再买些骨头，与大萝卜炖上一锅，自己与小六子可以吃上几天。便说：你把这些碎骨包上，看有多少？</p><p class="ql-block"> 郑屠说：好咧，我卖你最低价，一毛八一斤。那个时候，居民买肉都不愿意买骨头，嫌没有肉。猪肉是六角四分钱一斤，而骨头几角钱。</p><p class="ql-block"> 称好肉和骨头，郑屠夫说：瞎哥，你稍等片刻，我去撒泡尿，便跑了。不一会儿，他拿着几包香烟用报纸一包，放到瞎子的竹篮底下：瞎哥，这几包烟带回去抽，算兄弟我的一点心意。莫嫌烟孬！以后就请瞎哥多多关照了。</p><p class="ql-block"> 瞎子脸红了，连忙说：这怎么使得！快拿回去。</p><p class="ql-block"> 郑屠夫说：使得、使得的。便宜货，不值两个钱的。你看还要什么？</p><p class="ql-block"> 瞎子想了一下：这刮下的肉皮你干脆给我，新锅新灶，正好拿肉皮焗焗大铁锅，去去铁锈。好吧，算算多少钱？</p><p class="ql-block"> 趁郑屠夫低头算账之际，魏瞎子把那几包烟塞到一扇肉下面。瞎子为什么把香烟还回去，是他不喜欢抽香烟吗，显然不是，对一直抽朝烟筒的魏发财来说，有几包香烟肯定是求之不得的，对他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诱惑，那么，难道他认为是腐蚀受贿，他也没这么高的觉悟，他也知道这是人之常情，不是什么大问题，问题是他从心底就不喜欢郑屠这个人，在他心目中，郑屠和刘八锤一个样，都是恃强凌弱，骄横跋扈的人，郑屠五大三粗，两只眼睛像牛眼一样大，像两只铃铛，络腮胡子又粗又密，胸口也长满了密密的胸毛，力大无比，二百斤的大猪，他一个人就能抱上案板，一刀下去，猪连哼也没哼就放倒了。瞎子以前有时太想割点肉解馋，三月不知肉味，嘴巴都淡出个鸟味，可郑屠一听瞎子割二两肉，不屑一顾，甩下一句话：去去，到别家摊上去买，二两肉，瞎耽误老子的功夫，没那个闲心！今天是第一次看到了他的笑脸，这让瞎子有点纳闷，这么一个狠人，原来他也会笑，而且像对待亲家公一样，判若两人，还送上了六、七包烟，这还不是听到自己当上了福利院的伙食管理员，这个人太势利、太现实了，常言道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我才不会由他牵着鼻子走，今天若不是卖肉的摊位少，才不上他肉摊去买！</p> <p class="ql-block"> 小六子见魏瞎子回来了，接过篮子一瞧：哇，买了这么多肉，有红烧肉吃了。瞎子说：想得美，萝卜烧骨头，猪油渣炒辣椒。这五花肉先腌起来，等新院长他们到了再吃。动手吧。</p><p class="ql-block"> 小六子说：瞎子叔，我什么都不会，瞎子笑了：你啥也不会？会吃么？你上过学念过书吗？小六子说：我七、八岁就成了孤儿沿街乞讨，还能上学念书吗？瞎子叔，听说你以前家里很有钱，你念了几年书呀？瞎子说：当时年少不懂事也不懂得珍惜，成天贪玩，跟着哥哥去混，读完小学就再也不想读了，现在想来后悔死了。你真的一点家务活都不会，就知道吃？小六子说：真的，从来没干过，连锅灶也没有。吃当然会。不过，我会烧火，以前在镇食堂，吴聋子还夸我火烧得旺。</p><p class="ql-block"> 瞎子说：那行，你去抱柴火吧，我把这锅焗一焗，你看，这两口大铁锅锈迹斑斑，不洗干净怎么能煮饭菜。他取出肉皮，待锅烧热后，抓着肉皮在锅上一圈一圈塗抹着，肉皮被红锅烧得滋嗞作响，往锅里滴着热油，半个多小时，瞎子额头上汗水滚滚，一滴滴跌落在锅中，瞎子揩了一把汗：行，给两口锅添满水，烧大火。来，我教你淘米，你用这茶杯量米，你能吃多少？小六子说：我最少吃八两。瞎子说：行，我吃半斤，以后你就勺两茶杯。两杯大概一斤半，剩下的晚上放点红薯芋头煮稀饭。你再去刨萝卜皮，什么，不会刨？行，我刨，洗菜总能洗吧，就这样，一个一个洗，洗干净的放盆里，什么？没有盆，那先用你的脸盆，明天，你去田桂花家买十个木盆，碗也没有？你再顺便买上几十个碗来，大大小小的，装菜的、吃饭的、盛汤的，什么？筷子也没有？这不要紧，院子里有毛竹，你去找个锯子来，筷子我会削，下午，我先削个一百双。好，锅洗干净了，把肥肉端过来，现在开始熬猪油。</p><p class="ql-block"> 魏瞎子想不到一上午连口气都喘不了，忙得焦头烂额，全身像被淘空了一样，连去盛饭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还是小六子为他装满一碗满满的饭捧到他跟前。难怪李曼萍主任说要自己赶紧上班，原来是白手起家一切从零开始呀。他与小六子终于吃上了自己烧的第一顿饭，估计差不多已是午后两点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