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行串联纪实

大树

望着眼前有些泛黄模糊的旧照片，思绪逐渐回到了五十九年前的步行串联。

1966年底，全国范围的学生乘车文革大串联，由于交通过于拥挤即将停止。中央号召热情不减的红卫兵开展步行串联。学校里几位高中生和我们几位初中同学一合计，决定从无锡步行串联到井岗山去。经过几天准备，12月初，一支举着3211长征队旗帜的14人队伍，背起装着被子、衣服的背包，从无锡沿铁路旁的公路向苏州徒步出发了。

14位同学中6位是我们初三（4）班的同学，其余8位是高一到高三的同学。高二的董为民同学是我们步行串联队队长，他负责行进路线规划，沿途拍照，联系接待站食宿等事务。

12月初的早晨已寒气逼人，第一天计划步行到苏州住宿。早晨八点不到，我们已经徒步在公路上了。无锡到苏州有80多里，我们每人背着背包，一开始大伙劲头很大，脚步走的快，边走边唱革命歌曲，迎来路人注目观看。到了下午，不由自主地脚步放慢，队伍拉长了。 我感觉内衣已被汗淋湿，肩上的小背包重了，脚上如灌了铅似的，有千斤沉。但看到董队长在队伍前举着队旗，昂首挺胸，大家也互相搀扶鼓励。耳边传来董队不断鼓励声，苏州快到了，快到宿营地了…

天完全黑下来前，我们终于到了苏州一所中学的接待站。睡觉在教室地上的通铺。通铺下面铺了稻草，上面是全新的垫被和棉被。一个教室里男女简单的分二边睡。抬腿除了觉得沉重，也觉得痛。脱开鞋子、袜子一看，双脚已有好几个血泡、水泡。董队长告诉大家赶紧用热水泡脚，用缝衣针刺破血泡和水泡，这样明天走路就不会痛了。

照此办理，第二天起床走路，果然除了有点累，脚不痛了。

队长说，从苏州出发，我们不往上海方向走，走杭嘉湖那条路近。我们沿着平湖，嘉兴、杭州，诸暨、衢州路线走。沿途公社驻地都有红卫兵串联食宿接待站。有的食宿按排在公社的礼堂，有的按排在农村的中小学里。各地政府重视，食宿按排都很好，看来我们再背着被子行军是多余了。在平湖我们就各自把被子邮回了家。 那些天，天气晴朗，每人减少了负重。加上也逐渐适应了走路，行走的速度也加快了。进入诸暨县，发现丘陵地区的诸暨盛产香榧子，街上有5毛钱一三角纸包的香榧子卖。我是笫一次知道和看见香榧子，买一包尝尝，又脆又香，印象难忘。

行走到浙江衢州，衢州一直是浙江的化工重镇，这里除了有大型化工集团，还有历史悠久的化工学校（中专吧）。我们在这里参观了学校的文革情况。稍作休整后，继续往江西境内行进。

进入江西，前往的第一个城市是上饶。上饶位于江西省的东北部，上饶集中营曾是国民党最大的监狱，关押革命志士的地方，新四军军长叶挺，曾被关押在此。参观集中营，脑中想起叶挺的那首诗，

"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

为狗爬出的洞敞开着。

…

我只期待这一天，地下的烈火腾升，将我和这一口活棺材一齐烧掉，我应该在烈火和与热血中得到永生!”

仿佛看到先烈们戴着脚链、手铐，坚贞不屈的形象。受到了深刻的革命感染。

徒程中见到江西的土壤大部份是红土，当地农村都种两熟制的秈稻，接待站吃饭也和江浙不同，米饭是蒸熟的微红色秈米饭。喝的汤，是秈米蒸饭前先下大锅煮时留下的米汤，觉得比北方的玉米糊汤好喝。

上饶出来，我们沿着弋阳、鹰潭、南昌、吉安、瑞金、井岗山这条路线走。到弋阳我们参观了方志敏烈士纪念馆，散文《可爱的中国》深深地影响了我们这一代人， 文中

“敌人只能砍下我们的头颅，决不能动摇我们的信仰！”

“我能舍弃一切，但是不能舍弃阶级，舍弃事业，我有一天生命，我就应当为它们工作一天。”

“洁白清贫朴素的生活，正是咱们革命者能够战胜许多困难的地方。

这些话语潜移默化，激励了我们后面几十年的人生，不怕各种困难，奋勇向前。

今天再读方志敏可爱中国中的的最后一段话，

“朋友，我相信，到那时，到处都是活跃的创造，到处都是日新月异的进步。欢歌将代替了悲叹，笑脸将代替了哭脸，富裕将代替了仇杀，生之快乐将代替了死之悲哀，明媚的花园，将代替了凄凉的荒地。”

如今烈士的预言已变成现实，我们理应倍加珍惜当今。

1967年元旦前一天，我们行军到了南昌。

南昌是江西省会，是1927年八一起义的地方。南昌八一起义纪念馆、朱德旧居等保留着当年起义的资料。南昌八一起义纪念碑，八一大桥是人民对先辈的永久纪念。在南昌我们休整了二天，参观了革命遗址和当地学校的文革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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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昌红卫兵接待站三人合影

在南昌元旦这天中午，接待站为每个人增加了一小碗红烧肉，久未开过荤的红卫兵闻讯都高兴地跳起来，我狼吞虎咽，爽快地吃完了红烧肉，记得当时一位同学不舍得吃完，留了一半到晚餐才吃完。

南昌出来，前往瑞金。瑞金叶坪是中华苏维埃政府的成立地，也是红军开始长征的出发地。瑞金保留着苏维埃政权的许多旧址，如共产党为当地人挖的红井，"吃水不忘挖井人"的故事还写进当年我们的中学语文课本里。我们一边参观，一边想像当年党领导人民和军队打退国民党的数次围剿是何等不易。红色精神，红色传统让参观的我们受到深刻教育。

瑞金再过去就是我们步行的终点，革命圣地井岗山了。瑞金离井岗山，公路有三四百公里，我们大约走了5天到达井岗山山顶茨坪。到的时候天气还晴郎，但晚上到笫二天整天，井岗山地区就下了鹅毛大雪。刹那间，一眼望去，满山遍野白雪皑皑，气温也下降了好多。到茨坪的笫二天，下着雪我们参观了茨坪红军医院、红军造币厂等旧址。接着听到接待站传来信息，由于大雪封山，交通暂停，接待站里粮油告罄。住宿的红卫兵饮食供应将有困难了。一会儿又传来好消息，党中央毛主席知道情况后立即派飞机给井岗山空投食物了。那几天我们不能下山，每人分到了空投下来的几个饼当主食。那种饼比饼干大和软，吃在嘴里有丝丝甜味。我们都很兴奋，觉得这样在这里过年也很好，但当地政府和党中央很着急我们的处境，天气才转晴，就派出部队和当地民工清扫山路积雪。几天后交通恢复，接待站忙着按排我们分批坐部队的卡车下车，为了下山防滑，卡车的轮胎上都邦着铁链。

卡车一直把我们送到南昌，这时中央发出全国大串联停止，在外地的红卫兵要返回原地。我们又被接待站按排了南昌到无锡的火车，平安回到无锡。随后1968年伟人发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我们老三届纷纷去农村滚一身泥巴，练一颗红心。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蓦然回首，已到暮年。当年一起步行串联的高中学长，尤其是董队长已多年音讯全无，你们现在还好吗？挂念不时在心中泛起，愿美好的祝福送给，一起参加过这一个多月步行串联的队友们。

2025年5月

在南昌红卫兵接待站三个队员的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