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泛黄记忆中的乡愁 </p><p class="ql-block"> 虽然 退休多年,做为曾经的新闻记者,还总忍不住时不时的想写点什么。偶然翻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几十年前。今天就从它写起吧。 </p><p class="ql-block"> 照片已经发黄卷边,黑白的,即使让AI修复过,还是显得呆板不真实,远不如记忆里那般鲜活。照片里的我二十岁,正弯腰割着高粱,阳光洒在脸上,衬得年轻的面容格外清秀。可再清晰的修复,也还原不了当时的汗水、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p><p class="ql-block"> 我记得那天,风吹过高粱地,掀起一阵阵波浪。灰布衫被风鼓得微微飘动,袖口沾满了草屑,扎得手腕发痒。弯腰时,高粱穗沙沙作响,穗粒掉在后颈上,被太阳晒得发烫。按下快门的瞬间,田垄里的蚱蜢正从我脚边跳过。 穗浪在镜头外起伏,我却记得每一株高粱弯折时的脆响。灰布衫被风鼓成帆,草芒嵌进袖口纤维里,扎得腕子发痒。俯身时,有穗粒簌簌落在后颈,比秋阳更烫。快门按下的刹那,垄沟里的蚱蜢正跃过我脚边的阴影。</p><p class="ql-block"> 如今再触摸这张相纸,只触到虚假的平整。真正的青春都藏在那些未被定格的褶皱里——弯腰时脊梁的钝痛,草汁在布料晕开的绿痕,以及身后垄上飘来炊烟的气味。被定格的反光太薄,照不见皮肤下奔涌的血。</p><p class="ql-block"> 此刻,家里的空调吹着干巴巴的冷风,带着金属味,远不如乡下的风舒服。我忽然格外想念故乡的田野——风从晒谷场上掠过,裹着泥土和池塘的腥味。照片里那片暗红色的高粱地,在秋风中起伏,像一匹抖动的绸缎。那时候,汗水浸透后背,在衣服上洇出蝴蝶一样的痕迹。 </p><p class="ql-block"> 二十岁前,每个秋天我都在田里忙活。天没亮就下地,镰刀割开晨雾,露水顺着秸秆流进袖口。弯腰久了,脊椎疼得像插了根生锈的铁棍。最烦人的是叶子钻进衣领,扎得难受。干完活摊开手掌,指甲缝里全是洗不掉的泥。 </p><p class="ql-block"> 日子一天天在增长,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人也被岁月催老了。有时候,心里空落落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剥落。也许是老墙上被风雨泡软的旧春联,也许是那只总撞向南窗的绿头甲虫。年轻时的我,常常望着大山尽头的公路,看汽车卷起尘土,满心憧憬着有一天也被烟尘裏挟,离开这里,去远方闯荡。 </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真的进了城,在高楼大厦间安了家。写字楼的空调让我再也不用担心晒伤,可梦里却再也闻不到新粮的清香。有一次,我梦见自己跪在高粱地里,手心被秸秆划破,流出来的不是血,而是一把金黄的米粒。 </p><p class="ql-block"> 几年前回老家,发现晒谷场早已荒废,堆满了垃圾。儿时的伙伴老杨也已经六十多岁了,正蹲在自家的屋檐下掐高粱穗。见了我,他只是淡淡一笑。檐下掐高粱。看见我,他只是淡淡一笑。院子里排列整齐的高梁堆,正泛起完美无瑕的红光。我蹲下来想帮他掐高粱穗子,却怎么也掐不断那截顽固的秸梗——常年执笔弄墨,指腹的茧早已磨平,我似乎已失去了与土地对话的能力。 </p><p class="ql-block"> 透过这泛黄的照片,我突然看清了命运的“圈套”:我们用整个青春拼命逃离的地方,最终却成了余生都泅渡不到的彼岸。就像此刻,站在祖辈跪拜过的土地上,连疼痛都像是隔了一层玻璃,再也感受不到当年的真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