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一九八二年七月份,高考结束后,书算是读到头了。那个时代一个班能考上几个专科生就算是烧高香了,剃光头也是件很平常的事,能考上本科的绝对是掐尖的人物。我读的高中是县里的顶尖级学校,学校高中只设一、二年级,文理还未分科。我因打小喜欢作文课,语文、地理、历史都还不错,是典型的偏科文科男,理科就是臭狗屎,数理化三科上课听讲就头晕腚疼的。我是由乡下转去城里读高中的,本村有个化学老师,正巧教我们班,十分照顾我,几乎每天他的课都会提问我。那时还没有分文理班,可我事实上已经偏科文科了,所以化学学的是狗屁不通,站起来跟卖白玉一样,几乎一问三不知。这很丢人,只好硬着头皮找了化学老师说清缘由,让他以后“照顾”点,别再提问我了。现在想来,我真是不识好歹了,从那以后果真不提问我了。似乎天生就不该接触这些东西,全是添堵的玩意,找不到一点快乐。</p> <p class="ql-block"> 因为学习偏科,我还讨厌英语。乡下的孩子哪里听过外语,连普通话都说不好,读起英语自然像半个嗓子,跟猪拱食时哼哼叽叽差不多,听的老师一身的汗,估计有揣我两脚的冲动。每次英语考试最多四五十分,记忆里好像从没超过六十分,就这样一年年的竟然读完了高中,我觉得都是稀里糊涂混过来。</p><p class="ql-block"> 要说混又有点冤枉了自己,因为我在学习方面看上去很认真,从不迟到早退,叫呆到几点就几点,从不旷课,很听话。我也想学好,可就是学不好。我羡慕那些成绩优秀者,羡慕多了难免产生自卑心理,这种不敢示人的自卑一直伴随我多年,父母培养了这么多年,没法向父母交待。</p> <p class="ql-block"> 不过那时学习没有压力,因为大学的门不会向我敞开,也就不奢望天上掉馅饼(即使掉馅饼也不一定掉我嘴里),我只按自己的节拍走。高二时开始看起了闲书,如饥似渴,只要是文学书籍,来者不拒,跟羊吃碰头草差不多,碰到啥就读啥,买不起也没挑的资本,也没有什么目的,反正学不好了。</p><p class="ql-block"> 姑母家表哥那时已经参加工作,有了闲钱,买了好些中外名著。我喜欢的不得了,先借一本精装《红楼梦》,专挑数理化课中看,没想到只读了三天,被哪个不讲文德的家伙窃了去。要知道一本精装《红楼梦》我是买不起的。高二下学期时我还背着学校和其他班上几个喜欢文学的同窗毅然加入了县文联文学社,还写文章投稿上了几篇散文。班主任很不正解,说:都要高考了,还有闲心参加文学社。后因为高考落榜,加之不懂人情事故,与文学社的联谊活动因此走到了尽头,没想到如此短命。</p> <p class="ql-block"> 真正要离开学校,心里真是五味杂陈,说心里话,我喜欢校园生活,生活虽然苦点,但是年轻人在一起,激扬着青春活力,充满向上的朝气,晨昏里捧着喜欢的闲书,走在田间地头摇头晃脑,要多优雅就有多优雅,花树下看落红一地想着林黛玉的伤感,清清河水里看招摇的水草,想着徐志摩的《再别康桥》,快乐的犹如一只小燕子,邀三五学友畅谈人生和梦想,奢望着将来过着与父辈不一样的生活。可校园生活终究是要结束的,这意味着自己不得不踏入社会,社会就是江湖,江湖多险恶,想想都腿肚子都发怵。</p><p class="ql-block"> 就在我走出学校大门的那一刻,突然心生伤感,没有送行的同窗,没有依依惜别的场景,校园里静悄悄的,不免有些凄凉,回家意味着待业,再不就出去打工,难道此生就要做个清贫无闻的失业游民?扪心自问里,我的心颤抖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回头多望了几眼。那些已经破败的教室,那些司空见惯的梧桐,看上去却如此的亲切,如此的美好。心里纵有一万个不舍却又没有办法,复读是行不通的,以我理科不好成绩,根本就是没影的事,再糟蹋父母的血汗钱,做人都有问题了。人生最重要的十字路口,何去何从,一时间心乱如麻。谁能解我心中的困惑与不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