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人命关天

桃花源（谢绝推销）

1975年春，林家小院。

林枫从电话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林贵平时喜欢玩儿气枪，打个麻雀或野兔什么的。那天，林贵在宿舍里擦拭气枪，一群孩子好奇地围着，摸摸枪筒，掂掂子弹。

不知怎么鼓捣的，突然，“砰”的一声，枪响了，一个孩子倒在地上。林贵跑过去低头一看，不好，正是连队司务长老李的儿子大牛，刚过了八岁生日。

林贵慌忙抱起大牛，拼命向医务所跑去，殷红的血流了一路。医务所大夫快速做了检查，子弹是从肋骨缝隙滑进心脏的。

孩子血压快速下降，脉搏微弱。大夫让赶紧叫救护车，等救护车来的时候，大牛头一歪，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刚刚一个鲜活的小生命，说没就没了，大牛妈立刻就晕了过去。

林贵呆坐在地上，两眼发直，人命关天，非同小可，此时，他万分悔恨自己。擦拭枪械要退出子弹，枪口不能对着人，这些安全常识他都懂，可今儿偏偏忘记了。

本来，气枪子弹的杀伤力极小，甭说把人打死，就连打成重伤也十分罕见，这也是林贵忽视的原因。当年，西单商场武斗，双方几千人，气枪互射。两天下来，没有一个重伤号，最多也就是蹭破点皮儿。

可今天的事太怪了，绿豆大小的气枪子弹竟然能从两根肋骨的缝隙间钻进心脏，这种概率几乎为零的意外偏偏让林贵遇上了。

蒙蒙懵懵中，林贵被几个哥们儿搀扶着走进了派出所，他要主动投案自首，争取减轻法律的惩罚。

要说林要贵的这些哥们儿可真够讲意气，当年知青们来到北大荒，人生地不熟，经常受当地人的欺负。

很快，林贵就和一群北京来的知青组成北京帮，核心是以崇文门佟哥为首的八大金刚，林贵最小，排行老八。

那年七月，天旱无雨，为了争夺水源，北京帮与当地势力大打出手。虽说东北老乡人高马大，可架不住这帮打群架练就出来的亡命徒心黑手狠，结果被打得溃不成军。

经过抢水一战，北京帮一战成名，从此再也没人敢欺负北京知青了，就连其他地区的知青都来攀附。

林贵出事后第一时间，老大佟哥就安排手下，兵分两路。一路人马去疏通拘留所的内部关系，免得老八在里面受憋屈。另一路人马围着死者家属展开心理战，软硬兼施，争取受害家属不向法院起诉，如果受害家属能要求法院放人最好。

至于北京林贵姐姐那儿，佟哥说暂时不通知她，一是起不了实际作用，二是避免姐姐担惊受怕。

要说这位佟哥真是名副其实的老大，遇到大事，临危不乱，指挥若定，显示出了大将风格。

了解了大致情况后，林枫的情绪稍稍稳定一些。但她一想到拘留所的小屋子，黑洞洞的，林贵又冷又饿，担惊受怕……不行，她必须去。

陈坚好不容易说服林枫，要去也是他自己去，一个姑娘家的去那么荒僻的地方，还要面临受害家属无底线的诉求，她将咋办。

方案决定后，陈坚开始做远赴东北的准备，预订车票、准备保暖衣服，还凑足了钱，以备打点和疏通关系用。

出发前一天，陈坚打电话给公安局的老王，询问关于怎样和警方打交道等事项。老王听完后，说：“我马上去你家，有些事电话里说不清楚。”

十五分钟后，老王就到了。进了屋里，陈坚向老王介绍了林枫。

老王说：“先抓紧时间说情况吧。你千万不能现在去东北，也包括弟妹。”

“为啥？”陈坚问。

老王说：“民事案件有罚了不打，打了不罚一说。陈贵已经进拘留所，说明案件已经进入了司法程序。你们再砸多少钱进去，也没多大意义。”

他接着说： “再说你们去面见家属，能解决问题吗？”林枫说：“我也寻思，万一对方胡搅蛮缠咋办？”

“胡搅蛮缠，那就好办了。”老王说：“就怕人家当着你的面啥也不说，就一个劲儿地哭。你咋办？人家是受害家属，于情于理，你都不能说啥。”

“那怎么办呢？”林枫说：“您给指出个道儿来。”

老王说：“依我说，就是八个字，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你弟弟那帮哥儿们还挺有心计的，或许他们能使上劲儿。”

“那，就只好这样了。”林枫有些沮丧。

临走时，陈坚送出门，老王悄悄地说：“老弟，你怎么找这主儿，丈母娘没指望了，还有个不省心的弟弟。我看，林枫还挺护着他的。”

陈坚苦笑着说：“林妈妈临终把枫儿托付给我，咱不能不仗义。”

老王说：“人各有命，你就好自为之吧。”说罢，老王翩腿儿上车，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