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胡朝水校长诗海拾贝

宋祥瑞

壹：胡潮水校长讲对仗

一、对仗，包括声调的对仗与词性的对仗。我们作业要求词性对仗即可。比如名词对名词，讲义里列出的21类，按我们作业的要求，绝大多数都是可以相互对仗的。但按古人的要求，可能只有在一小类里对仗才算“工对”。比如“天对地，雨对风，才子对佳人，野叟对牧童…”。举例：入夜三更雨对开轩四月天。

这个“天”字，在某些古人看来也不够“工”，必须是：穿帘四月风，必须对一个“风”字才叫“工”。按我们作业的要求，只要是名词对名词，对一个“天”也算对仗。古人这种在字眼上极度追求的风气，控制在一定限度内是好的。比如在毕业考试评析里，我讲了《红楼梦》里用“魂”对“影〞的故事，这都是好的。但若不加以控制，超过了一定限度，就会走向反面。我昨天举了杜甫的：无边落木萧萧下（无边无际的树木萧萧地飘下落叶），不尽长江滚滚来。提到“下”对“来”，意思也是说不太符合古人的某些“求工对”的要求，现在补充一下：这种要求或这种风气是不恰当的。岳云鹏的相声里有个桥段：“上天言（盐）好事（士）”，对“下地醋歹炮”，就是讽刺这种只在字面上求“工”，不顾语句连贯的现象，我们的作业也不提倡。

综合同学们的水平、作业难度要求以及古人的对仗标准，我们的作业提倡“宽对”。具体是两个方面：

一、在一个音步（两个词）的位置上，做到一个词（一般是“中心词”）对仗。二、在应对仗的位置上，词性对仗即可。词性对仗，就是做到实对实、虚对虚。

二、《红楼梦》里说“实的对虚的，虚的对实的”，所表述的位置与我们理解的不同，虚实的含义也不同，造成了一些误解。比如有同学把

“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中的“白/魂”就是“实的对虚的”，这样理解是错的，黛玉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插入一下实词与虚词的概念。现代汉语，按西方的语法概念，把词分为实与虚两大类。比如“名、动、形、代”等词为实词，“介、连、助”等词为虚词。

我们中国人不使用“绝对”的概念，而使用“相对”的概念。在西方所谓“虚词〞里面，我们认为也相对有实有虚。如《红楼梦》里林黛玉所说：“不过是两副对子，实的对虚的，虚的对实的”，这里的虚实就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就如同我们不把颜色分为冷色与暖色两个绝对的大类，而是每一种颜色之间都相对有冷暖之别。

但是，我们课内使用西方的或现代汉语的分类方法。“中心词“是“实词”充任的。如：卧听/三更/雨，悠游/四月/天。

第一个音步的中心词“听、游”是动词，后两个音步的中心词“更、雨、月、天”是名词，它们都是“实词”。需要指出的是“中心词〞，是我生造的一个词，指在这个音步中处于被修饰的中心地位的那个词。

同一个音步中另外一个词对“中心词”起修饰和辅助作用，如“卧/悠”，按我们作业“宽对”的要求，这里可以不对仗。这里强调一下，“数量词”与“颜色词”对突出对仗效果很重要，无论它是否在“中心词”的位置上，都必须对仗。如上面这个对子里的“三更/四月”，“三/四”。又如：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黄/白；翠/青。

三、再说红楼梦里的“虚”与“实”。黛玉对香菱说：“什么难事，不过是两副对子，实的对虚的，虚的对实的。” 我们很多同学认为，这里说的是一个对子中间，上下句之间的关系。这就理解错了。林黛玉说的是颔、颈联之间的关系。如果说是一个联之内的关系，那岂不全错了？我们要求一联之内词性相对，当然是要实的对实的，虚的对虚的，怎么可能实的对虚的，虚的对实的呢？

林黛玉说的是两联之间，“中心词”位置上“相对”的“虚实”。前面我们说过了：“中心词”都由“实词”充任。中国人不使用“绝对”概念，而使用“相对”的概念。所以林黛玉认为这些“实词”之间也有“虚实”的对比关系。比如：

偷来梨蕊三分白，

借得梅花一缕魂。

月窟仙人缝缟袂mèi

秋闺怨女拭啼痕。

中“偷/借”是动词，也是实词；“窟/闺”是名词，也是实词。但在中国人看来，动词就比名词“虚”一些。这就是林黛玉所说的“虚的对实的”。如果我们都让名词开头。那就是“实的对实的”了，也就是我们课内第八讲所说的“四平头”。当然，假设都让动词开头，或是让其他虚词开头，只要两联、四句开头的词性都一样，不管在这个位置上“实的是对实的”，还是“虚的对虚的”，都是“四平头”。

中间两联相同位置上的词性交错开，主要是前两个音步的词性交错开。正像林黛玉所说“实的对虚的，虚的对实的，”这才有变化。

2025.03.09

贰：香菱拜师学诗

香菱主动拜黛玉为师，黛玉指导她先精读王维、杜甫、李白的诗作，强调“立意要紧”，并推荐《王摩诘全集》等作为入门教材。香菱挑灯夜读，“诸事不顾”。真应验了王国维的读书三境界的第一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象征确立目标、明确方向的初始阶段，需有执着追求。

‌二、认真研读感悟，讨论意境‌，香菱通过反复诵读并与黛玉讨论，逐步领悟诗歌的深层意蕴。她分析王维诗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中“直”“圆”二字的妙处，并联系自身经历理解诗中画面感。‌应验了第二境界‌："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刻苦钻研、持之以恒的奋斗过程，即使艰辛也不放弃。

‌三、自己创作

‌第三境界‌："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描述历经努力后豁然开朗、顿悟真理的圆满状态。

第一首：咏月

月桂中天夜色寒，

清光皎皎影团团。

诗人助兴常思玩，

野客添愁不忍观。

翡翠楼边悬玉镜，

珍珠帘外挂冰盘。

良宵何用烧银烛，

晴彩辉煌映画栏。

这首诗用语生硬直白，黛玉说是堆砌词藻，诗中所用月桂、玉镜、冰盘等，用词陈腐，毫无新意，无一句发自内心的情感，用我们通俗的说法就是，月是月，诗是诗，两不相干。

第二首：

非银非水映窗寒，

试看晴空护玉盘。

淡淡梅花香欲染，

丝丝柳带露初干。

只疑残粉涂金砌，

恍若轻霜抹玉栏。

梦醒西楼人迹绝，

余容犹可隔帘看。

这第二首，香菱用了花香、轻霜等比喻，又用人迹、隔帘等情景烘托，有了一丝情景交融的意思，也算入诗了。但是她有幸拜了黛玉这样的名师，自然不会容他这样轻易止步。黛玉说：全诗常在月色上落墨，确实不能算咏月亮。

第三首：

精华欲掩料应难，

彩自娟娟魄自寒。

一片砧敲千里白，

半轮鸡唱五更残。

绿蓑江上秋闻笛，

红袖楼头夜倚栏。

博得嫦娥应自问，

何缘不使永团圆？

译文：月亮的光华谁也难把她遮掩，她倩影多娟美可质地多清寒。广袤的原野一片银色传来捣衣声阵阵，雄鸡报晓夜色将可阑可残月仍挂天边。秋江里漂泊的旅人闻笛声更添愁绪，楼上伤情的少妇终夜里倦倚栏杆。惹得月宫里寂寞的嫦娥也不禁要问：是什么原因不使人们永远团圆？

第三首立意新奇，比喻新颖，对仗工整，用词典雅。其更妙处在于，它切合了香菱自己的身世。第一句“精华欲掩料应难”，瞬间使人想到香菱身世堪怜，几经沉浮，而今也入得作诗一行，且将展露芳华，十足的“彩自娟娟魄自寒”。颔联的“一片砧”的比喻也着实新鲜有趣。颈联融入的人影，以及尾联的对月抒怀，真正做到了水乳交融。将自我与情境联系起来以至达到共鸣，诗的意境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