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西门一夫的博客</p><p class="ql-block"> http://blog.sina.com.cn/04160416xmyf </p><p class="ql-block"> @西门一夫在新浪博客发出的高考与大学老师回忆,读后有一些评论与感想。现集中起来发出。</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一、三兄妹的高考</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1977年邓小平复出主抓教育,决定77年就恢复终止了近十年的高考,当时的知青也好,回乡知青也好,凡属“适龄”的,都在准备报考。</p> <p class="ql-block"> 可特别奇怪,就我和好友明华被学校教导主任找去谈话,说是“贫下中农”需要,我们在香岭小学继续教他们的子女,要我们不要报考。</p><p class="ql-block"> 我当然予以拒绝,就得到了“任何时候都要政治”的威胁,我顺便就以邓大爷的指示“四个现代化是最大的政治”答之。</p><p class="ql-block"> 大队支部以为这次和以前一样,基层组织推荐起决定作用。出人意料的是,这次报考并没有推荐这一条,我和明华都顺利地在公社报到了名。</p><p class="ql-block"> 为了帮助本校的毕业生较系统地复习,我的母校蜀阳中学组织了一个复习班,由75级三个班的班主任推荐优等生来参加复习。</p><p class="ql-block"> 我高一的班主任张老师,是川大历史系西欧史专业毕业的。他拿出准备好的史地复习提纲,让我拿回去认认真真地按提纲复习一遍。然后又让我想一想两个作文题,一是“颂歌献给华主席”,一是“向四人帮讨还青春”,还说前一题可以用抒情散文来做。另外,张老师还特别强调了地理的一个应用题,就是从上海港出发到达英国伦敦,按最近的海路,回答经行路线和重要地点。</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高考时,语文卷作文给的材料是《一个矿工的变化》,主题——华主席粉碎四人帮,给青年脱胎换骨焕发青春。这是发表于《人民日报》上的一篇“名记”的大作。</p><p class="ql-block"> 我决定用那二年流行的“颂歌体”套路,把书信体和颂歌体嫁接起来,也就是以这个矿工的身份给华主席写信,也就天衣无缝了!</p><p class="ql-block"> 数学卷的一张卷子中,我能有把握做出来的题,就只有40来分,有可能做出来的题还有10来分,其他题就只好硬着头皮往下啃了。很不幸!没有现在卷子上那种撞大运的“选择题”,所有的题,都得自己算。我的数学考试,就这样在痛苦中结束了。</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考史地,对我是小菜一碟,很快就做完交卷了。只说一下,就是前些天张老师的提纲里“打锭子”(猜题)的重点题,从我国上海出发,到英国的伦敦,要经过哪些海、洋、海峡等等,几乎原封不动的考了。我不得不佩服张老师的本事。</p><p class="ql-block"> 七七年高考,我们蜀阳中学七五级,一共三个班150来个人,考上大学的就有十二三个,中专有三十来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李先生是我文学上的启蒙老师,从高中起他从资阳调过来,住到我家的对门开始,等待录取通知的时候,我就没少去他的寝室。他家里那一个竹制书架上满满的一架子书,对我充满了诱惑和憧憬,所有书最迟的也是文革前的出版物,还有一半以上是民国时期的,甚至是民国初年的出版物。我不晓得李先生这些“四旧”是怎样得来的、也不晓得这些东西是经过那十年的非常岁月,经过了怎样的故事,才完完整整地躺在他的书架里?</p><p class="ql-block"> 李先生给我讲了些上大学以后的注意事项,他反复地叮嘱我——千万不要卷到“政治”中去,只要认认真真地读书作学问。他还用很沉痛的语调告诉我,中国最害人的东西就是政治!</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父亲每天凌晨四点过、母亲五点过,就要到食堂为师生们做早饭了,中午开过饭以后必须午休一阵,又做晚饭了,到开过晚饭做完清洁回家,起码就是八九点了。家里还有个神智时而清楚时而糊涂的奶奶,她连自己都不能照顾好自己,更不要说带小孩儿了。</p><p class="ql-block"> 记得小妹一两个月大的时候,我才五岁多一点儿,妈妈把她用背带捆在我身上,然后去上班。我都只能扶着桌子板凳才敢走两步。后来小妹会走路以后,我不管到哪里去玩儿,她和大妹都屁颠儿屁颠儿地跟在后头,就这么把两个妹妹带大。所以他们从小对我这个大哥就很依赖,</p><p class="ql-block"> 我们家父母两个人的每月工资加起来不到六十块,父母、奶奶、还有我们三兄妹,六个人,从来都是“赤字”,好在和学校和财务的关系不错。所以母亲手里很少有过现钱,就是有,都很少很少。但是母亲很会持家,我们三兄妹读书的费用,从来没有缺过,而且父母从来没有申请过免学费,按标准我们完全够格,但他们的口头禅叫“穷得新鲜,饿得志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考上大学,大妹他们已是高考冲刺的最后一期,非常关键,所以只要学校没有要紧的事情,一到周六,我就骑上我插队时买的旧红旗加重自行车,走二十几公里回家,主要是给大妹鼓鼓劲,当然有时也给她讲讲古文啊语法啊什么的。</p><p class="ql-block"> 值得一提的有一件事,我们刚进校,师院很快搞了一套“建国”后历届高考题汇编,语文、数学、物理、化学、外语全套,内部印刷名曰“内部参考”,在学院的行政楼买,全价是十一块多,这在当年是相当贵的书价了,但是校园里简直抢疯了!</p><p class="ql-block">我们买了不久,就卖完了。</p><p class="ql-block"> 一到周末,我就马上骑着自行车,把书给大妹带回去。这套汇编还是给她的备考多少起了一点作用,他们各科的老师都来拿去参考。</p><p class="ql-block"> 考试以后,估分觉得还不错,他们几个老师还有我一道,反复对照各高校的简章和77级的招生情况,给她选了一个多少有些保险的第一志愿,蜀都中医学院,也是想到她的身体不太好,学了医以后,也好自己调理自己的身体。结果天随人愿,她果然被录取到了蜀都中医学院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和小妹的每一科老师都交换意见,了解小妹整个两年高中的思想和学习情况,每科的历次考卷表现出来的每一个知识和能力板块的缺陷。这一切都清楚以后,我要做的主要有两件事,一是设计一次适合小妹性格和心理状况的复习“战前动员”和心理辅导;二是根据小妹的知识和能力结构上的问题和缺陷,设计一个与之相适应的高二复习计划,以节约不必要的时间,集中力量查漏补缺和整体提高。</p><p class="ql-block"> 高考下来,小妹的数学考了全县第一。这一年高考公布了分数,上了重点线,但超过就十来分。我在和老师交换意见,征求了小妹自己的意见之后,给她填了一个相对保险的第一志愿——江西财经学院,选了商业会计专业,结果如愿以偿地被录取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评论)家族中考上大学的兄长,对弟妹们的激励作用,是现在人们很难想象的。</p><p class="ql-block"> 现在回想起七七、七八级能考上大学的,实在也是时势使然。</p><p class="ql-block"> 要是以当年这些乱七八糟的自学水平,去跟后来那些经过系统训练的应届学生比拼,绝对处于下风。</p><p class="ql-block"> 不过好像也不必自我菲薄,大约正由于是靠个人的闯劲来自学的,因此也少了一点约束,或许能够完成一些“闯”与“破”的工作,为后人“挖开”一条“裂缝”。</p><p class="ql-block"> 这也许可以算是这一代人的历史使命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二、大学老师剪影</p><p class="ql-block"> 1、“小扯谎伯儿”庄老师</p><p class="ql-block"> “扯谎伯儿”在四川话里,是称呼那些在街头巷尾,一边表演把式一边口若悬河口地瞎吹,王婆卖瓜的推销药的。后来对那些能吹会讲,能把三二分本事吹出十分的人,也叫做扯谎伯儿。</p><p class="ql-block"> 我们中文系,有两个老师都特能吹和讲,一个三十多岁,一个五十多岁,就被同学们呼之为“小扯谎伯儿”和“大扯谎伯儿”,</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br></p> <p class="ql-block"> 上课铃还没有响,“小扯谎伯儿”庄老师就来了,一来就拿起粉笔在黑板的右边,用龙飞凤舞的有些模样的行书,写出十几本书的参考书目。然后在很大的黑板上,从右至左,竖行地默写出唐诗《春江花月夜》。</p><p class="ql-block"> 接下来,庄老师给我们具体分析《春江花月夜》的艺术成就:</p><p class="ql-block">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这是辽远美;</p><p class="ql-block">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这是明净美;</p><p class="ql-block">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这是沧桑美;</p><p class="ql-block">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这里有离愁别绪之美;</p><p class="ql-block"> 就这样,四句一个“美”,直到最后,“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的朦胧美。</p><p class="ql-block"> 庄老师的一气来了十几个“美学”境界,讲得不少同学简直灵魂出窍,崇拜得五体投地。庄老师的第一节课,就颠覆了同学们原来从教授们那里带来的印象,让人强烈感觉到了作为老师的魅力。</p><p class="ql-block"> 后来学院提倡校内搞讲座,庄老师去把《春江花月夜》十几个“美”又来一次,完全把其他系的一两千个同学整疯了,现场那个轰动,绝不亚于现在大牌歌星带来的轰动狂潮!讲座以后,就不断有外系的同学到我们寝室里来,探问庄老师的情况,总有这样的感慨:</p><p class="ql-block"> “真不愧是中文系的老师,嗨——那种风度、那种口才、那么美、那么漂亮的语言,简直是绝了!”</p><p class="ql-block"> 我们在当时的蜀都日报啊蜀报啊,时不时总能看到“小扯谎伯儿”庄老师的大作,什么最早的机器人是诸葛亮发明的“木牛流马”啊,什么端午节的粽子有多少种吃法啊,三八节写古代的贵族妇女的生活逸闻啊,总之,这位先生总能搔到报社小编、老编们的痒处,所以发表效率很高。不过,一来他善于揣摩形势,耍书看得多,写来游刃有余,又能捞点儿知名度混个脸熟,后来入了省作协。</p><p class="ql-block"> 中文系一批教授,对他这种操法,很有些诟病,又加之他并不出身本师院,而是毕业于川大,学的是语言专业。不属于同一个码头,也就在上课或是课余聊天吹牛之时,总拿他做反面例子,比如:</p><p class="ql-block"> “做学问,千万不要象那个扯谎伯儿一样,就晓得投机取巧,根基要扎实,那些东西,根本就不叫学问!”</p><p class="ql-block"> 可见“小扯谎伯儿”庄老师在系里混得不好。</p><p class="ql-block"> 但是他确实是一个很受学生欢迎的,很有教学艺术方法的好老师!</p><p class="ql-block"> 老师除了要有深厚的学养和相当的学术水平以外,还有一个课堂艺术的表达的问题,也有一个观念的问题!</p><p class="ql-block"> 从做人来讲,庄老师超前了几十年。看看他当年是怎样包装自己,真是令人感慨!</p><p class="ql-block"> 庄老师其实很有些生活的本领,后来当然是评了教 授的,而且他的活动能力特强,后来在成都文化圈里,知名度很高,成了商业文化和民俗文化的权威,一年到头在商场和文化场里忙里忙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评论)“做学问,千万不要象那个扯谎伯儿一样,就晓得投机取巧,根基要扎实,那些东西,根本就不叫学问!”——这确实是做学问者的定论。</p><p class="ql-block"> 但是教学生就是另一回事了。因为你在课堂上不是探讨学问,不是朴学,不是讲“小学”。因此老先生们此论的对象错了。</p><p class="ql-block"> 记得上海交大有一位至死没有评上副教授的老讲师,就因为他缺少论文。但是,他逝世后,多少学生包括外系听过课的学生,都为他祈福:天堂不用评教授!</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2、“大扯谎伯儿”祝老师</p><p class="ql-block"> 我师大的老师里,有一个厉害的主,就是大学里包括在教工宿舍旁买菜的农民,都妇孺皆知的“大扯谎伯儿”祝教授。</p><p class="ql-block"> 我对他的印象,就像刀刻斧凿一样,永远是立体的!这是一个一次接触,就一生都很难忘记的人!</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我们散步时远远听见祝教授正搬了一个石头,坐到一个卖菜老头旁边,两手一边比划,一边和老头探讨种菜的技术问题。从海椒(辣椒)的整地、开垄、育秧、移栽、施肥,一直摆到海椒的收获、晾晒、再到海椒的品种和各种吃法。</p><p class="ql-block"> 可惜老农并不买账,甚至很是厌烦,直到卖完菜,撑起来就走,这才说了一句:“祝老师,你太能吹了,不是一般化的会吹!走了,空了吹!”</p><p class="ql-block"> 你还别说,我插队时就种过海椒,祝老师摆的那些,还真是经验之谈。除了扭着人摆之外,作为一个文人,体验观察生活到这种程度,我真的很佩服他!</p><p class="ql-block"> 一次在小书店,看到祝老师却站到柜台里,做起了售书员,帮着小伙子卖书。我问道:“祝老师,你每次都买这么多书!哪有时间读呢?”</p><p class="ql-block"> 祝老师回答:“看你们买书,就晓得是中文系的对不对?我来教你几招,整懂了会了的话,一辈子都够用了!读书有两种以上的的方法,一是精读,自己喜欢的专业的经典,要反反复复的读,还得把各家各派的研究成果,都拿来,对比着读!这里的问题是个选择的眼光,第二,就是泛读,我的经验,一是杂,要利用一切时间让自己成为‘天上全知,地上更全知’的杂家!你想生活有多杂,你读书就该有多杂!学中文,最好的出路就是会写,会写就会有好的饭碗儿!还有就是绝大多数的书买来,不是拿来读的,而是拿来抄的!告诉你——‘天下书本一大抄,看你会抄不会抄!’这是写作的独到心得!”</p><p class="ql-block"> 这位祝教授,当时是中央统战部和中新社政策性的签约作者,每年有150篇还是200篇的港澳台媒体和海外华人媒体的任务,都是些文化类的文章;不过他是教育部部颁外国文学史的亚洲文学的主编之一,专业是印度文学,对印度史诗尤其专长。</p><p class="ql-block"> 大一下期一天下午没课,我遇到祝教授,他热情洋溢:“哎!小朋友,难得有空,吹一会儿!”他还弄不清楚我们的姓名,就一概呼之曰“小朋友”,好像不留意我们之间的师生关系,弄得我不好立刻走人,我问:“祝老师,头次看到你帮书店搬书推胶轮车,你哪儿来那种功夫,那个架势和‘101’大军很像!”</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祝老师说:“文革期间,我们学院的全部老师都去了‘五七干校’,在乐山的山里头,整整‘土劳改’了七年!几年的干校我会了几乎所有的农活。每一样活路,都认认真真地学,还记笔记,这些笔记,不仅让我成了农业的行家里手,当然贫宣队工宣队就喜欢,所以即使学校里系里几个左派很想整我,但都没有得逞!现在看到一些文人写些回忆文章,为自己涂脂抹粉,把自己写成反林彪四人帮的英雄,好像当初干农活很痛苦觉得委屈,写成为反迫害而进行的斗争,简直太好笑了,太好笑了!”</p> <p class="ql-block"> 祝老师就很少正儿八经地站在讲台中央,站姿端正给大家讲过几句话,而是不断地在讲台上,横着大步走过去走过来,发出“轰轰”的声响。当时我就感觉,这不是一个老师在上面讲课,而是一头雄狮,一头被关在铁笼子里,一直不停地在笼子里来来回回走,好像不走出这笼子,就誓不罢休。</p><p class="ql-block"> 一节课下来,衣服上到处是粉笔灰,祝老师一边往外走,一边用扑满更多粉笔灰的右手,往两边的袖子上拍打,往往是弄得到处粉尘飞扬,但衣袖的粉笔灰反而扑得更多!</p><p class="ql-block"> 我想祝老师是那种非常聪明,对人性和社会都看得很透,但表面上给人以比较粗疏的那种人,其实他的自我设计还是很成功的,比如评职称、分房子,他都没有错过!他研究的就是印度史诗《罗摩衍那》,我觉得他很有些狡猾,他是新闻专业出身,恐怕热门的题材很难出成果,选一个冷门,就很可以出点“成就”,我想他能够做外国文学史的亚洲文学“主编”,获得很高的学术名誉,名列名学者的行列,不能不说他是很善于自我设计的!</p><p class="ql-block"> 祝老师是一个很复杂的人,他家里其他三兄弟全在国外,经历过解放后那么多的运动,都没把他怎么样,可见其智慧有一般人不及之处。</p><p class="ql-block"> 我们中文系的老师,无论课上课下,时不时就提醒我们,做学问基础要扎实,千万不要学那两个“扯谎伯儿”,尽整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没得一样有点儿学术的味道,师院学报也从来没有他们两个的文章。</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祝教授对我说:“我晓得,你们老师没少在你们面前囀(诋毁)我,在中文系我的形象是漫画哦!中文系这个窝子(地方)是‘中学帮’或者叫‘师大帮’的码头,你看系里但凡一个芝麻官都是守元教授的嫡传弟子,全是古代文学方面的人!我是53年院系调整从华西大学文学院调过来的,以前也是华西大学新闻学院毕业,当然也就不入守元教授和他的徒子徒孙的法眼!不仅是我,所有从外面分来或调来的,都不会有啥子火烤(得好处)!而且你要是还有那么一点本事的话,那就肯定结了梁子(结仇),好在现在不搞阶级斗争了!”</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听了各种各样的课,现代汉语啊古代汉语啊文艺理论啊,还有现代文学啊外国文学啊等等,凡不属于祝教授所说的“中学帮”、“师院帮”的老师,讲课时或是课后闲聊之中,都会或明或暗或轻或重说到中文系的“圈子”问题、“码头”问题。凡芝麻大的“管事”的,还都是历届师院留校的,外面调进来和外校有不少还是名牌大学分来的,都没得啥子发展的机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评论)祝教授的生平展现出他在各种社会环境中的生存智慧:</p><p class="ql-block"> 文革中在“五七干校”的七年,他学会了几乎所有的农活,赢得贫宣队、工宣队的欢迎。——这是逆境下的生存智慧;</p><p class="ql-block"> 新闻专业毕业,他选择超级冷门印度史诗《罗摩衍那》作为研究课题,最终成为外国文学史的亚洲文学的主编之一。——这是在高校的“圈子”与“码头”夹缝中生存的智慧;</p><p class="ql-block"> 总结出“学中文,最好的出路就是会写,绝大多数的书买来,是拿来抄的!”——这是大部分中文系毕业生的职场生存智慧。</p><p class="ql-block"> 教给学生“在各种社会环境中的生存智慧”,或许算不上“学问”,但是大学生踏上社会后,有多少人能够真正坐十年冷板凳去“做学问”呢?或者说社会上能够容纳下多少大学生不愁生计地去“坐十年冷板凳”呢?</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3、“活字典”杜教授</p><p class="ql-block"> 当年杜教授有七十来岁,穿一身那些年很少见的对门襟的旧式衣裤,稍微显得有些宽松,很有些古汉语的风范。头一次来上课,这样自我介绍:</p><p class="ql-block"> “本人杜道生,老子云,道生一,一生二,三化天下,就是这个道生。以后就由我和诸位,来一起切磋有关古汉语的一些问题,若有差池和不到之处,还请诸位不吝赐教,也请诸位海涵!”</p><p class="ql-block"> 听到老先生的这么几句,你就觉得仿佛时光起码回到了民国初年,一股线装书的气息扑面而来,又觉得有些幽默,觉得老先生有些“曰”得可爱。</p><p class="ql-block"> 其实杜教授的上课,并不精彩,甚至很有些枯燥沉闷。他是古文字学的权威,当时国家级的巨型项目《汉语大字典》,正在编纂之中,老先生是文字组的主编。</p><p class="ql-block"> 说实话,不说其他,就说他的那些引文,就很有学术价值,严格按本意、引申义、假借义等等程序,从先至后按照文字出处的文章时代先后,一一列出,反映出文字的发展演变的历史,细细读来,妙趣得让人击节赞叹。然而老先生讲课本身的枯燥和乏味,却让不少同学并不喜欢,尤以女生为甚。</p><p class="ql-block"> 间或有同事问他古籍里某某字怎么讲,以古文组的老师居多,杜教授就会停下来,像背字典一样用精炼的语言告诉你,这个字在《尔雅》里怎么讲,《说文》里怎么讲,最后是《康熙字典》怎么讲,《新华字典》怎么讲,还分别把例句也背给你听,有时还把本义、引申义、转注义、假借义都讲给你听,最后才给你说,你说的那句话里,这个字该怎么讲。弄得大家佩服得五体投地,“活字典”的外号,就这么传开了,</p><p class="ql-block"> 毕业的时候,系上送给每个同学一套段注《说文解字》,非常珍贵,厚厚的两大本,汤老师给我们说,杜教授希望大家在以后的教书和研究之中,能够用得着,是他给系里建议一定要赠给大家这套《说文解字》,而且一定要是段玉裁作注的这个版本,这是最好的本子。</p><p class="ql-block"> 2003年,有蜀都的同学来电话说,同学们策划了给“活字典”杜教授祝寿,并说杜教授快过90大寿了。</p><p class="ql-block"> 我们77级中文系一共两百零几个同学,起码有一百四五十个同学都到了。有不少同学从全国各地赶来参加,甚至还有一些从欧美国家赶回来给杜教授祝寿,让人不禁感慨万千!我想恐怕只有杜教授有这种感召的力量,这是一种信念和道德的力量。</p><p class="ql-block"> 祝寿会上,杜教授站起来给大家讲话,声音还是那么洪亮。一番感谢之后,就给大家提了几个希望,令人非常意外,其中有一条是要同学们,做学问也好,生活也好,一定要“与时俱进”,让我们大吃一惊。接着他就很有抑扬顿挫和音乐感的来了一段莎士比亚的十四行抒情诗,那个英语之地道之流畅,让大家一下子欢呼起来。朗诵完了,还谦虚几句,说好几十年了,记性不太好,不过这些经典还记得。</p><p class="ql-block"> 郑西代表同学们发言,他讲了两个细节:</p><p class="ql-block"> 一个是说,他回母校看望杜教授,却在公共汽车站看到杜教授以那么年迈的身体,在那儿挤公交车,一下子就潸然泪下。还有就是几十年过去了,教授依然住在当年的系上办公楼的小房子里,学校难道就没有给杜教授分新房子吗?还说他看到这个场景,同样潸然泪下而且心里隐隐作痛。</p><p class="ql-block"> 汤校长也马上起来,有些点头哈腰地解释,说是房子已经分过几次了,教授就是不搬,很固执地要住在原来的地方,说是住惯了不想搬!杜教授也连忙说,是这样的,是这样的,学校领导很关照我——很关照我!</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评论)虽然当年杜教授的讲课艺术不如两位“扯谎伯儿”,确实影响到一部分学生的学习兴趣,但是做学问的老师永远值得学生敬佩,历久恒新。</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尤其是随着学生踏入社会,工作多年后,获得一定的社会地位,就会痛感“做学问”之艰难与可贵,或许自己做不到像杜教授那样的数十年如一日地钻研学问,但虽不能至,心向往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