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光与旗袍

蔚然

<p class="ql-block">她立在镜前,将一件旗袍轻轻抖开。那是一件靛青色的旗袍,领口绣着几朵暗纹的梅花,料子摸上去凉滑如水。她向来喜欢旗袍,倒不是因为什么"东方美"之类的说辞,只是觉得这衣裳合身,能裹住她瘦削的骨架,又不至于显出嶙峋来。</p> <p class="ql-block">珍珠项链是早已备好的,搁在红木匣子里,一颗颗圆润的珠子泛着微光。她取出来,绕在颈上,扣好搭扣,一粒粒数下来,正好33颗。珍珠触到皮肤,先是凉的,渐渐就暖了。她记得母亲说过,珍珠是有生命的,戴久了便与人相亲。她那时年幼,竟信以为真,常常对着珠子说话,以为它们真能听懂。如今想来,未免可笑,但手指抚过那些珠子时,却仍觉得它们是有温情且有记忆的。</p> <p class="ql-block">镜中人影渐渐清晰起来。旗袍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珍珠衬得肤色愈发白皙。她侧了侧身子,看那开衩处隐约露出的一截小腿。这身打扮太过庄重了些,倒像是要去赴什么重要的约会。</p> <p class="ql-block">她缓步走向阳台。初夏的风拂过面颊,带着几分燥热。楼下有几个女学生走过,穿着时兴的短裙,笑声清脆如铃。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旗袍,忽然觉得有些格格不入。这衣裳太静,太沉,像是从旧画报里剪下来的人儿,误入了这喧闹的世间。</p> <p class="ql-block">珍珠在阳光下闪着柔光。她想起那个送她项链的人,如今早已不知去向。唯有这些珠子,一年复一年地陪着她,从新婚时的光鲜,到如今的沉淀。珍珠是会老的,戴久了便失去光泽,需要时时抚摸,才能保持润泽。人也如此罢。</p> <p class="ql-block">她回到屋里,脱下旗袍,小心地挂回衣橱。珍珠项链却仍戴着,手指不自觉地拨弄着那些圆滑的珠子。窗外,暮色渐渐四合,将一切轮廓都模糊了。</p> <p class="ql-block">这世上,有些美注定是孤独的。旗袍如是,珍珠亦如是。它们静静地存在,不为谁绽放,也不为谁凋零。只是在那里,像一段被遗忘的旋律,偶尔被人记起,轻轻哼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