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粽叶香</p><p class="ql-block">雪莲</p><p class="ql-block">母亲在时,每逢端午,总会包许多粽子。七个孩子带着家眷归来,二十多口人挤满客厅,热闹非凡。那些粽子,用青翠欲滴的粽叶包裹着晶莹剔透的糯米,间或点缀着红豆、红枣,或是腌得油亮的五花肉。孩子们来了,随意取食,临走时还要带上几个。母亲从不阻拦,只是微笑,眼角堆起的皱纹,如同粽叶上的脉络般温润。</p><p class="ql-block">如今回想,那粽子确实美味。糯米晶莹剔透,红豆馅甜而不腻,红枣多且甘甜,五花肉咸香适中。但当时吃来,总觉得是世间至臻的美味。或许是因为那份热闹,那份人气,还有母亲亲手包裹的温度吧。</p><p class="ql-block">母亲的手极为灵巧。她包粽子时,两片粽叶一叠,手指轻轻一弯,便成了一个漏斗般的形状。往里填米、加料,再一折一裹,用麻线捆扎,一个棱角分明的粽子便跃然眼前。我曾站在一旁观摩,自以为学会了,等到亲自动手,粽叶却仿佛有了自己的主意,米粒从各个缝隙中纷纷逃窜,场面狼狈不堪。母亲见了,默不作声,只是接过我手中的残局,三两下便收拾得妥妥帖帖。</p><p class="ql-block">七个孩子各自成家后,母亲的粽子便越包越多。她似乎早已洞悉每家的口味:老三偏爱甜口,老五嗜好咸味,哥哥的孩子钟情豆沙……她一一铭记,从不混淆。我曾问她为何如此费心,她答道:“反正都要包,多包几个又何妨?他们吃得高兴,我也高兴。”</p><p class="ql-block">屋子里二十多口人吵吵嚷嚷,孩子们在桌下钻来钻去,兄姊们高声谈笑。母亲却总是安静的,她坐在厨房的小凳上,看着大家吃,自己只偶尔尝一小口。有人称赞粽子好吃,她便微笑;有人觉得味道淡了些,她便记下,说明年多放些盐。她的满足,全在别人的满足里。</p><p class="ql-block">后来母亲离开了,端午节便渐渐冷清下来。兄姊们各自在家包些粽子,但总不如母亲包的好吃。有一年,大家商量着重聚,每家带些粽子来。结果粽子的味道五花八门,有的太甜,有的太咸,有的干脆是街上买的成品。饭桌上大家勉强说笑,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p><p class="ql-block">我如今也学着包粽子,却总包不出母亲那样的棱角。粽叶在我手中总是不听使唤,米粒也常常漏出来。蒸好的粽子,形状歪斜,味道也差强人意。但我依然每年坚持包几个,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一点什么。</p><p class="ql-block">其实,有些东西是留不住的。母亲的粽子,连同那二十多口人的热闹,都随她去了。留下的,只有端午时节偶然飘来的粽叶香,和记忆中她安静的笑容。</p><p class="ql-block">人生如粽,包裹着许多滋味,而最珍贵的,或许是那曾经共同分享的温度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