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辛的求学之路

老兵

<p class="ql-block"> 艰辛的求学之路</p><p class="ql-block"> 一</p><p class="ql-block"> 一九六零年六月,在那场至关重要的初中入学考试中,我从全村十几名参考学子中脱颖而出,成功榜上有名。那时,家境贫寒的我,连最基本的书包和铅笔盒都没有。考试当天,姐姐反复叮嘱我,还许下承诺,若考上初中,就慰劳我一张白面大饼。怀揣着全家人的殷切期望,口袋里仅仅装了两支半截铅笔,踏上了十几里的赶考现场。</p><p class="ql-block"> 清晨仅吃了一个用棒子骨头面做成的窝头,抵达考场时,早已饥肠辘辘。不巧的是,那天还患了感冒,头疼得厉害,一度想要放弃考试,但家人那满含期待的眼神,让我打消了退缩念头。我对自己的实力充满了信心,上高小时,尽管时常逃课,可每次考试成绩都能稳居前五。在考场上,脑海中不时浮现出那张诱人的烙饼,因此每门课目都第一个交卷。</p><p class="ql-block"> 当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父亲欣慰地拍着我肩膀,露出了难得一见笑容。然而,姐姐的承诺最终未能兑现。在全国三年困难时期,别说是一张白面烙饼,就连一个玉米面窝头都是难得的美食。开学后,我和同学们每天都要步行往返二十多华里去上学。中午带的棒子骨头面窝头,往往还没出村就被我狼吞虎咽地吃光了。幸运的是学校离铁路很近,每到中午饿得前心贴后背。无奈只能到铁路旁捡拾乘客丢弃的苹果皮或是啃剩下的鸡爪子充饥。即便捡到的苹果皮沾满污垢,也顾不上擦拭,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说来也神奇,日复一日,竟没有染上肠炎。就这样,在艰难困苦中,熬过了求学路上的每一天。</p><p class="ql-block"> 刘会明</p><p class="ql-block"> 2025.5.19</p> <p class="ql-block"> 艰辛的求学之路</p><p class="ql-block"> (二)</p><p class="ql-block"> 那是一段浸满血泪、不堪回首的岁月。枯黄的大地上,饥荒如同盘踞的毒蛇,无情地啃噬着每个人的生机。在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日子里,我趿拉着一双前露脚趾、后漏脚跟的破布鞋,日复一日地跋涉在通往武清县初中的蜿蜒小路上。那时的我,骨瘦如柴,体重不足五十斤,若遇到大风,仿佛就要被刮跑。</p><p class="ql-block"> 自六岁那年从天津回到安次县荣营村,饥饿就成了如影随形的噩梦。记忆里,饱腹的滋味竟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上学路上,我和同学总盯着铁轨两侧,盼着能发现火车洒落的黄豆、黑豆粒。哪怕豆粒沾满尘土、煤渣,也顾不上擦拭,便急忙塞进嘴里——那豆腥味十足的口感,却成了难得的佳肴。</p><p class="ql-block"> 运气好时,还能捡到火车刹车后掉落的闸瓦。在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每块闸瓦能换来五角钱,这笔钱足以买下二十五颗糖。我和同学们约定好,捡到闸瓦就平分糖果,六个人每人能分到四颗,剩下那颗,便归于发现闸瓦的同学。</p><p class="ql-block"> 分到的糖,自己只舍得留一颗,其余的都揣在口兜里,和家人一起分享。含着那颗来之不易的糖,口水在嘴里打转,却久久舍不得咽下,生怕糖块化得太快。那一刻,甜蜜在舌尖晕开,满心的苦涩仿佛也被冲淡了几分。在那段至暗的时光里,这小小的甜蜜,给我们带来了无限欢乐。</p><p class="ql-block"> 刘会明</p><p class="ql-block"> 2025.5.20</p> <p class="ql-block"> 艰辛的求学之路</p><p class="ql-block"> (三)</p><p class="ql-block"> 我和同学在武清县东马圈求学时,必经一处名为“曹坟”的古老坟茔。这片规模颇大的陵园安息着民国时期第五任大总统曹锟,据民间传说在修建铁路时,为护其风水,轨道特意拐了个大弯。因弯道弧度较大,载货列车经过时常有货物甩落,久而久之,那处路段竟成了饥饿年代里隐秘的希望角落。</p><p class="ql-block"> 一九六零年一个深秋的清晨,残月未落,疏星仍在灰蓝色的天幕上闪烁。我们一行六人踩着暮色启程,行至铁路弯道处时,朦胧看到路基旁卧着两团黑黢黢的东西。凑近一看,竟是两条鼓囊囊的麻袋,当品尝被刮破麻袋里的颗粒时,才知里面装的是红糖!几个同学瞬间屏住呼吸,面黄肌瘦的脸颊,在兴奋中泛起红晕。</p><p class="ql-block"> 我们拼尽全力将麻袋拖至铁路沟旁,商定留五人看守,一人回村去搬救兵。此时东方已经发亮,云层边缘镀上淡淡金红色,远处村落的犬吠声此起彼伏。在那个年代,粮食匮乏到令人窒息,树皮、野菜早已填不饱肚子,这两袋糖简直是从天而降的救命粮。我们紧盯着麻袋,掌心沁出的汗将麻袋洇出深红色,唯恐稍不留神就被人抢去。</p><p class="ql-block"> 怕什么来什么。临村两个青壮年远远瞥见异动,极速冲过来,不容我们分说就去拽麻袋。我们五个半大孩子死死抱住麻袋,在乱草棵里翻滚厮扯,带着哭腔的呐喊划破晨空。虽然拼尽全力,终敌不过成人的力气,一袋糖被拖走时,麻袋在路基旁擦出刺啦刺啦的响声,像撕裂了我们的心脏。</p><p class="ql-block"> 回村报信的同学也许是太兴奋,竟走漏了风声。当我们气喘吁吁护着仅剩的一袋糖时,村口突然涌出十几道黑影蜂拥而至。混乱中,一袋糖又被抢走了半袋,幸亏家人及时赶到,才保住了这半袋糖。那天我们没去上学,带着满身尘土回到家里,每家分得了十多斤泛着褐色的红糖。消息很快传遍全村,邻里们隔着篱笆墙张望的眼神里,有羡慕,有慨叹,更有几分劫后余生的唏嘘。</p><p class="ql-block"> 许多年后想起那个黎明,铁轨旁的红糖颗粒依然在记忆里闪着微光。虽然那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往事,但那是饥饿阴影下一群孩子笨拙的“生存之战”,也是特殊年代里,关于贫穷与挣扎最真实的注脚。</p><p class="ql-block"> 刘会明</p><p class="ql-block"> 2025.5.20</p> <p class="ql-block"> 艰辛的求学之路</p><p class="ql-block"> (四)</p><p class="ql-block"> 在我们那个年代,中学时期每周都要参加义务劳动,以实现学习与实践的结合。记得有一次劳动出发前,我和村里的另一位同学偷偷躲进了厕所。等同学们都出发后,我们刚准备溜出来,就被班主任张森老师逮个正着。他怒气冲冲地把我们带到了办公室。</p><p class="ql-block"> 张森老师身材瘦小,但对学生要求极为严格。他批改作业时,不仅认真修改错误,还会写下细致的批语,督促我们改正。这一次,他把我们带到办公室后,并没有立刻发火,而是用犀利的目光审视着我们,似乎想从我们躲闪的眼神里找出原因。那一刻,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钟表滴答作响,和着我们剧烈的心跳声。我羞愧地低下头,偷偷用余光瞥见老师背着手,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心想这次肯定免不了一顿严厉的批评。</p><p class="ql-block"> 然而出乎我的意料,张老师语气平静地问起我们逃避劳动的原因。我鼓起勇气,将家里因缺乏劳动力、挣不到工分,导致生活举步维艰的困境一一道来。听完我的话,老师沉默了许久,眼中满是同情。他轻声说:"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帮你解决些困难。"临走时还反复叮嘱我,要积极参加学校的各项活动。那一刻,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p><p class="ql-block"> 不久后,学校每月给我发放三元生活费,这对当时的我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极大地改善了我的在校生活。但家庭的重担实在太过沉重,最终我还是不得不辍学,回家参加生产队劳动。即便张老师两次亲自到我家劝说,我也没能重返校园。</p><p class="ql-block"> 时光飞逝,从部队转业后,我怀着激动的心情回到了魂牵梦绕的母校,经打探才知张老师已经离世。我久久伫立在校门口,望着"东马圈中学"的牌匾,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这块牌匾背后,藏着太多难以诉说的故事,而张老师给予我的关怀与温暖,将永远铭刻在我的心间。</p><p class="ql-block"> 愿敬爱的张老师,在天堂一切安好。</p><p class="ql-block"> 刘会明</p><p class="ql-block"> 2025.5.21</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