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统计人生

华伦

本人自南昌铁路技校毕业来到上饶机务段后，干了不到一年的火车司炉，不幸于1976年7月19在龙游火车站头撞水鹤差点去见阎王，被退货后又得了一次肝病，导致大车梦彻底破灭，从此便改职坐进办公室，开启了一段非本意却相对成功的统计人生。

统计室就像个大家庭，大家忙忙碌碌之余还经常聊聊家常，午饭时则互相尝尝各家带来的菜，一副其乐融融的温馨场面，是一个老少搭配且很有人情味的工作集体。

先来认识一下我的几位同仁。

主任陆荣生

主任陆荣生，江苏张家港人，40多岁，忠厚老实，二十岁刚出头即当上了火车司机并被列为机务段长的后备人选，后因患脑膜炎留下了后遗症，虽然思维并未受太大影响，但行动和语言都稍显迟缓，担任统计主任只是挂个名，坐个阵，业务上的事大都由主任统计员谢成辉等人承担着。

几年后，我调任企管主任时，陆主任也调一起配合我开创了上饶机务段一段企业管理的辉煌历史，这将在后续【企管生涯】中细说。

主任统计员谢成辉

主任统计员谢成辉是江西三清山脚下的玉山县人，精干利索，脾气有点小暴躁。作为文革前的大学生，因家庭出生有点瑕疵，他只能在统计室将就并成为机务统计圈内的业务尖子。改革开放后不久，谢成辉的才干终于得到发挥，先是担任上饶机务段财务主任，不久又升任南昌铁路局总经济师，掌管着几万人的经济“生杀”大权。

谢成辉是我人生中两次关键时刻的贵人。第一次是在他的竭力撺掇下让我进入统计室工作，从而成就了我一段成功的统计人生。第二次是1992年，为了照顾病重的母亲和儿子的学业，我在停薪留职离开机务段回到上海时，恰逢技术职称评定，时任局技术职称评定小组副组长的谢总不顾个别领导的反对，一锤定音让我拿到了中级职称，为我后来以人才引进的方式重回上海铺平了道路。

王产兴

江苏常州人王产兴是个业务精湛的老统计。王师傅是个乐天派，虽因患肺病割掉一个肺而成为半残废，仍然整天笑嘻嘻的，每逢乘务员来办公室查账时他都笑脸相迎，耐心解释，但如果碰到不讲理的，他也决不会退让半步。退休后的王师傅回到老家定居，我和他的干女儿王慧兰曾专程到常州探望过他，除了好吃好喝招待外，临走时王师傅还买了常州特产大麻糕和萝卜干给我们。

曹文灿

临近退休的曹文灿师傅是浙江杭州人，文革时期因众所周知的原因被下放农村十余年，我进统计室时他刚落实政策回到机务段干统计老本行。埋头苦干，小心谨慎，与世无争的曹师傅两年后就告老还乡享起了清福。

来星兰

来星兰是原机务段总工程师来子恒的女儿，1975年时顶职进机务段工作，是统计室中最勤奋的年轻人。待人真诚和工作踏实是兰兰为人处事的标签，调至段长办公室主管计划生育工作后，只要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她都会帮职工解决第二代的事宜，当然，也有过打一下擦边球让新生命得以降生，而超生者也不至于被开除路籍的善举。

周丽萍

娇小玲珑的周丽萍也是铁路子女。有着良好家庭教育的阿萍心灵手巧，做事麻利，是个善解人意，古道热肠，蕙质兰心的乖乖女。在我离开上饶多年后，只要回第二故乡被阿萍知道时，再忙她都会接送并热情款待。

王慧兰

长相甜美，一手小提琴拉得非常娴熟的王慧兰也是顶职到机务段工作的铁路子女。智商情商都颇高加之聪明好学的慧慧，无论在统计室还是以后调企管室或总务室时，都是业务能力比较出众的一个，因此深得上至段长下至普通员工的欢心，统计室的王产兴师傅甚至还把她视为自己的干女儿呢！

冯瑛

凭借着时任上饶市劳动局长的父亲进入机务段的冯瑛有着非常出众的长相，颇受机务段许多年轻人的欢心，但是喜欢她的人既想与之接近又不敢付诸行动，因为官二代出身的冯瑛貌似比较自我且还有点小脾气，其实她只是不善与陌生人打交道而已。冷艳外表下藏着一颗柔弱且善良心的冯瑛在嫁予同样是官二代且英俊帅气的纵勇后一直过着幸福的小日子。

姚维琴

姚维琴是很聪明的一个上海女生，她是我南昌铁路技校的同班同学，先我半年进的统计室，工作勤勤恳恳但稍显粗心。景德镇机务段成立后即调那里工作，故与之交集并不多。

但凡机务段的人都知道，能进统计室工作，不是其父母有背景，就是本人有花头。当由乘务员改职为统计员时，多少羡慕和嫉妒的眼光盯着我，可我却不知趣地认为大材小用了。近十年的事实证明，在这个不起眼的行当，挖掘出了我自己都不知道的统计潜能，成为整个南昌铁路分局和上海铁路局同行中的佼佼者，分局计统科和路局计统处多次拟调我去当统计监察，皆因机务段领导挽留而未成行。

其实，我能从一个对统计一窍不通的懵懂青年，成长为机务统计系统所谓的“专家”，离不开陆荣生、谢成辉、王产兴、曹文灿等前辈的提携和教诲；离不开来星兰、王慧兰、姚维琴、冯瑛、周丽萍、朱恬华、李淑萍等同辈的帮助和鼓励；离不开汪显明、黄春弘、张爱娣、吴晶慧、张波、严伟青、陆宇韧、王军喜、方建华、陈丽华等后辈的尊敬和忍让（这里的前辈、同辈、后辈不是按年龄大小，而是相较于我从事统计工作先后时间来划分）同时也要感谢曾短暂共事过的冯金海、李东升、殷坚等同仁。无论提携和教诲、帮助和鼓励、尊敬和忍让甚至龃龉乃至冲突，都是我人生中一份宝贵的财富。

回头看，我的十年统计人生的确是事业、学业、政治和情感上收获颇丰的十年。

在事业上，刻苦钻研，虚心学习，废寝忘食，忙得不亦乐乎，业务上的突飞猛进使我很快就取代了大部分师傅的地位。短短几年，从统计员到主任统计员到副主任再到主任，30岁时已然成为上饶机务段最年轻的中层干部。

期间有过代表段、分局参加的所有统计业务竞赛无不凯旋；受分局、路局、铁道部委托对基层单位进行业务指导和检查；参加铁道部专家组进行“机车厂修情况”的调查；对《中华人民共和国机车统计规则》进行了重大修改；配合路局科研所开发出中国第一台铁路机务系统专用电子计算机“Jtzj——1”等引以为豪的“功绩”。

在学业上，目睹许多人纷纷参加中央党校所谓“马列主义思想”大专班学习，既不屑，又不甘。于是，从1986年开始参加统计专业的高等教育自学考试，历经三年既没有课堂也没有老师的刻苦自学，完成了十几门课程考试，终获江西财经学院的大专文凭及实在的知识。期间，《高等数学》前两次分别考了54分、59分，直到第三次才补考及格，这对一个名为初中毕业实为小学文化程度的我来说实属不易，值得骄傲的是《哲学》的成绩名列上饶地区第三，而《政治经济学》更是考了上饶市第一名。

在政治上，被说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由于对周边一些党员的作派看不惯，我始终不愿在身份上主动靠近组织。党委书记先是动员后又责令必须写入党申请书，否则就是对共产党的态度问题，既然到了这样的高度，抱着对共产党原始的情感，只能写上几笔应付，谁知一个月后的1986年6月26日即成了领导阶层的一员。

在情感上，幸运地觅得了心仪的她，经过将近五年卿卿我我的甜蜜滋润后，顺利步入婚姻殿堂并如愿抱得黄口犬子。

下面请跟随笔触了解一下我统计人生中的几件事。

打算盘

统计工作的第一个技能是打算盘，而打算盘主要靠大拇指、食指和中指。一开始，五大三粗的我五个手指就像连在一起似的，拨珠子时无名指和小指经常会带到其他珠子，于是我就用橡皮筋硬生生将两只不听话的指头扎起来，不让它们捣乱，可时间一长，可怜的两个手指会麻木得没有知觉。就这样，我每天折磨着它俩，不久，算珠子在我手下听话多了，速度加快了，准确率也提高了，最终成为统计室打算盘最快最准的一员。

手摇计算器

刚进统计室时，见几个师傅熟练地操作着一种手摇式计算器。我非常好奇：他们这样把着手柄，往前摇几下，再往后摇几下，算出来的数字不会有错吗？得到的回答是“绝对准确”。但如果数字档定位不准或者前后摇动次数不对，运算结果也必定是错的。

为了证实打算盘的水平，我曾经与来星兰打过一次赌，她用手摇计算机，我用算盘，在相同时间，计算同样的报单（机车乘务员出乘时各项数据的一种工作记录）结果准确率差不多，但我打算盘的速度略胜她一筹。事实证明，只要熟练，打算盘并不比手摇计算机差。

研制专用计算机

1982年10月14日，邓小平在与国家计委负责同志谈话时指出：“我们整个经济发展的战略重点，一靠政策，二靠科学。”据此，南昌铁路局于1983年成立的科研所到各部门调研时，计统科于科长提出了能否研制一台以“提高机车统计效率和准确性”为目的的计算机。

在成立了由王浩等科研人员为主，我和萍乡机务段刘仕煌主任为统计业务指导，周丽萍、朱恬华和江建芝为操作员的攻关组后，经过近一年的反复探索研究，全路第一台代号为“Jtzj——1”的机车统计专用计算机终于诞生了。

在经过南昌局各机务段统计人员的试用与鉴定后，认为该计算机大大提高了统计效率和准确性，值得推广。1984年6月，在苏州工业计算机厂举办的推介会上，该计算机得到了各路专家的一致好评。可惜的是，随着互联网的发展和微型计算机逐渐在国内广泛应用，被我引以自豪的这台“短命”计算机也只能寿终正寝了。不过在我的统计人生中，“Jtzj——1”仍是值得夸耀的一个标志物。

业务比赛

为了提高基层统计人员的业务能力，铁路分局每年都要进行统计业务竞赛。刚开始几年，我是以选手身份参赛的，1980年开始变身为教练后，每次带领上饶机务段代表队参赛都夺冠而归，甚至在已离开统计岗位后还受分局计统科邀请，作为教练带领上饶段汪显明、向塘段徐雪兰、萍乡段江建芝组成的南昌分局代表队，在永安参加上海路局首届机务统计表演赛中折桂。

在告别晚宴上，路局计统处杨禹科长以及张所民和师立民两位监察都向我敬酒：“潘主任调离了统计岗位还能为南昌分局挣得荣誉，希望你今后多多关心我们的统计工作，要不是人事处工作效率太低，你现在已经和我们是同事了。”这时我才知道，计统处曾在两个月前打报告给局办，要求调我去路局助勤。遗憾错过了回上海的好机会。

修改统计规则

机务统计是一项时效性和专业化非常强的工作，各机务段每天必须在18点以前将当天的各项数据报给分局，分局汇总后于20点前报路局，路局则在22点前报铁道部，铁道部在零点前上报国务院。其中不论哪个环节延误了都要列为重大事故。因此，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论发生什么情况，我们统计人员都要严格照此执行。有时候即使发生差错，也只能将错就错，第二天上报时再对错误数据进行修正。

为了统一口径，尽可能减少统计误差，铁道部颁发的“铁路机车统计规则”每隔三、五年就要修订一次，而1984年修订的那一版中就有我提议的“补机与重联机车吨位统计的相关规定”（由两台固定连接在一起的车头，称为重联机车，如果后面一台是临时加挂的，则后面一台称为补机）和“关于9字头军用列车应增加20%计算吨位”两项规则，也算是对铁路机车统计工作作了一点小贡献吧。

统计调查

在被誉为所谓的统计“专家”后，我一度在业内小有名气，先后两次受邀参加铁道部组织的业务活动，除上述对“机车统计规则”的修订外，另一次是1983年6月，作为铁道部计统局和机务局联合专家组成员，我和几位老法师到柳州机车车辆工厂和衡阳机务段进行机车大修情况的专题调查，并提交了调查报告，其中我的建议是否最终被采纳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在柳州与“过房爷”黄忠仁一家相聚并和黄建华兄弟一起出游都乐岩公园实属幸事。（黄忠仁是我父亲年轻时的结拜兄弟。50年代末，当国家提出大三线建设时，父亲所在的上海华东建筑机械厂部分搬迁至广西创建柳州工程机戒厂，一开始领导商量赴柳州人员时拟让我父亲去，出于兄弟情义，黄忠仁提出大哥小孩多，离开上海有诸多不方便，而自己刚结婚不久，可以代替去柳州。若不是他的挺身而出，我现在就是一个柳州人了。为了感谢黄忠仁的义举，父亲从此就让自己的孩子都称呼他为“过房爷”）

统计分析

在担任统计主任后，我会根据当月全段机车的走行公里、牵引吨位、单机占比、耗煤耗油量、故障和检修、事故率等情况，结合实际案例，进行一次综合统计分析写成报告给相关部门和领导，为他们编制月、季、年度计划和各项决策时提供参考，这在上饶机务段的历史上是从没有过的创新。我还多次将所撰写的有关统计分析文章投稿刊于《上铁现代化通讯》。

上述一系列“成就”引起了时任段长，后接连升至南昌分局副分局长、杭州分局分局长、上海局副局长的龚道增以及时任副段长，后擢升至南昌分局副分局长、上海局机务处长的张平通的注意，他俩决定将我调任主抓机务段管理现代化工作的企管室主任，从而有了一段我在铁路时期最辉煌的企管生涯。

这是后话，将在【浮生若梦】系列美篇的《企管生涯》中叙述。

说明：本文部分画面摘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