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自 爱 小 札》</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作者：晨 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晨起煮面，锅沿腾起的热气在窗棂上凝成水珠，如晨露般晶莹剔透。倒春寒的日光斜斜地爬过饭桌，将碗里浮着青葱的腊肉臊子面映得格外诱人。忽忆昨夜朋友圈里老同学晒出的早午餐——陇西腊肉夹饼，那院墙边一枝玫瑰花红得似要滴出血来，竟让我莞尔一笑。真正的爱自己，又何须端着水晶杯装模作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阳台上晾着家人与我的蓝布衫，浆洗得板正，散发着淡淡的皂香。窗外马路边，那位晨练归来的老先生总爱在路旁的旧木凳上坐一刻钟才进家门。去年见他拄拐时，院里人都劝他请个保姆，他却笑答：“腿脚慢了，倒能看清月季抽新芽。”如今他栽的十八学士开得泼泼洒洒，比年轻人精心养护的多肉更显精神气。爱惜这副皮囊，原是要把它当作一座老宅子来修葺，漏雨处补瓦，虫蛀处换梁，让岁月在廊柱间刻下温润的纹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午后拨通二姐的电话，她依旧絮絮叨叨要给我寄些腊肉。我望着玻璃罐里自制的桂花蜜，忽然打断她：“姐，您给自己留些好的。”那头静了半晌，传来窸窣的折纸盒子声，我知道二姐又积攒了好多废纸箱纸盒，想换些零花钱给娘家的娃娃们买点爱吃的东西。想起前日收拾旧物时翻出她年轻时的照片，笑容灿烂如花，不知谁在扉页工整抄写着《致橡树》。读完，我眼眶湿润且泪流满面……原来我们都在学着不当缠绕的凌霄花，而是让根系在各自泥土里深深扎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街口小卖铺的吴婶又在训孙子：“莫学你爸应承下三桩事！”那半大孩子抱着篮球吐舌头。忽然明白了张桂梅校长为何执意不收毕业生的捐款——真正的自爱是守着分寸的界碑，像旧时药堂的铜秤，既不让砝码压弯了秤杆，也不叫秤盘空荡荡地晃。前日“五一”回家，儿子与儿媳因购楼首付款太低而争吵，我感到莫名其妙又伤心委屈，正如一首歌里唱的《你永远不懂我的心》。次日，儿媳带着孙子摔门而去，去了附近的读书馆。我打电话把她们叫过来，在小区边的“湘菜馆”与小孙子们过了一个有意义的“母亲节”。这何尝不是一种善意与安慰？但又不禁为现在的年轻人心里的多疑与扭曲而担忧焦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暮色染窗时，我蹲在檐下修补那只豁口的青瓷碗。石膏混着糯米浆，细细填进裂纹里。想起敦煌的李云鹤老人，六十年间也是这样跪着修补菩萨的断指。真正的爱自己，许是要把自己当作一件老器物来珍重，不讳言裂痕，不惮于填补，让光阴在修缮处沉淀出包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老麻雀归巢的当口，西天烧起晚霞。案头的文竹又抽出新枝，在晚风里颤巍巍地绿着。忽觉所谓自爱，不过是守着晨昏线过日子，该添衣时添衣，该静默时静默，像巷尾那株歪脖子槐，在碎砖缝里也能长成伞盖的模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5.05.03</p><p class="ql-block"><b> 于中国·兰州新区</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