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柳树(19)

万水千山

白喜娃听了子宽的叙说惊讶了半晌,一是没想到桑知礼竟然捐了官还当上了自己的父母官,在他以为做官是要通过科举考试才能实现的,没想到有钱还能买官当;二是朝廷竟然提倡种鸦片这种害人的作物,这不是朝廷鼓励犯法作乱吗?三是桑知礼这些当官的们都把抽鸦片当做家茶便饭,那百姓还不都去模仿?人人都成了烟鬼病夫,这世道还不乱套了?又想这样的世道咱一个普通的平顶子百姓有啥办法改变呀?一时半心乱如麻也不知道说什么好。<br> 子宽拿出了白喜翠送的小瓷瓶递过来。白喜娃问:“这是啥?”<br> 子厚接了话说:“我看了,这是芙蓉膏,就是鸦片,也叫烟土。我们铺子也卖这些。这烟土分洋土、滇土、杂膏、和劣土。其中洋土大英国东印度公司进口的质量最好的鸦片,价格最为昂贵;其次是滇土是云南产的鸦片;而杂膏和劣土则是地方上粗制的价格仅为“洋土”五分之一的廉价鸦片。当官的都抽的洋土,洋土颜色发黄,成分高。杂膏和劣土是褐色,成分低,普通人抽的。这个是洋土。”<br> 白喜娃瞪了眼睛问子宽:“咋你是准备尝自己尝一下还是准备给我掼瘾?”<br> 子宽连连摆手:“大,我咋敢呢。”<br> 子厚说:“这东西有镇痛作用,三国时候华佗给人治病,动刀用的麻沸散里就有这个东西,咱们谁要是身上有了痛病,吃麦粒大一点能止痛呢。又不是让你多吃,不会上瘾的。”<br> 白喜娃听子厚这么一说就放下心了,收了起来。这时候白 杨氏端了几老碗苞谷面搅团、一瓷盆呛浆水,放在地上,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边吃饭边议论起改种的事。<br> 子宽说:“我们三个在路上商量了一路,也没有结果。”<br> 子厚:“从赚钱的角度说种鸦片肯定是利最大的,下来是旱烟,最后才是粮食。”<br> 子德反对说:“咱们不能光看钱。为小利而忘大义,因近利而失远谋,则为愚者之行也。种大烟是祸害人的事情,自古历朝历代都把鸦片大作洪水猛兽,坚决禁止。”<br> 子厚:“那现在朝廷解禁了,还提倡鼓励种鸦片呢?”<br> 子德:“这只是朝廷权宜之计,从长远看无异于饮鸩止渴,贻害无穷,有朝一日,不知道有多少人被鸦片毒害呢。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知其可为而为之,知其不可为而不为,是谓君子之为与不为之道也。”<br> 子厚:“现在是地租要涨价,要是种粮食肯定是盆子扣不住瓮,咋办?”<br> 看着孩子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还争得面红耳赤,白喜娃放下老碗,抹抹嘴说到:“咱是庄稼汉,子德说的什么可为不可为文绉绉的话大也不明白。但是大知道伤天害理的事咱们不能做。再说我听说种大烟一茬只有几个月,收割期集中,而且费工费时,这样以咱们岳旗寨的地土面积和劳力人群,肯定是忙不过来。就是种了也收割不了。最主要是种大烟这是个祸害。大不想让人背后戳脊梁杆子,也不想留下万年脏。”<br> 三个孩子听了都觉得父亲首先是从大道理上讲明了,其次是从种地的角度说了种大烟的不利因素,都觉得这些理由就有了说服力。种什么也都有了倾向性。就又议论了如何种旱烟的事,子德说他回学堂后请教先生或者查阅书籍,看看怎么种。子厚说他认识一些种烟、贩烟的客商也可以打听。各自这么一说,就觉得心里有谱了,也不再纠结了。<div> 子宽看了白杨氏问:“妈,你是个啥意思。”白杨氏收拾碗筷说:“妈听你大的,你大咋说就咋弄。”<br> 白喜娃最后说:“那咱就种旱烟,不过还要留些地种粮食,仓里优粮,人心不慌。钱多不见得能买来吃的。还有我说个事,你三个记住了,你们谁要是敢抽烟片,我就打断你的腿,这辈子别进家门,嫑姓白。”<br> 三个听了,相互看了一眼,只是点头应诺。白喜娃就给三个孩子吩咐道:“今黑了你们分头去各家,把村里的人叫到这儿和大伙通气商量一下。”<br> 傍晚深邃的夜空,繁星点点,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气息。大柳树下岳旗寨的老少爷们围坐一圈,中间点着一堆柴火孩子们往里面添柴火,埋红苕,苞谷棒子烤了吃。白喜娃就说了子宽进城,桑知礼当了知县老爷、要涨地租、让大家改种旱烟的事,却没有提种鸦片这一茬。大伙听了就开始议论纷纷。都是哭穷、说可怜,觉得涨地租有些接受不了,但是又都知道主家现在当了官,胳膊扭不过大腿,涨地租是棺材钉钉子铁定了,改变不来了,也就只能抱怨,发牢骚而已。</div><div> 白喜娃站起来止住大家的吵吵声说到:“主家让咱们改种旱烟,这个事大伙咋想?”人群中毛老六问:“你给大伙说说收成大概是个啥情况嘛?”<br> 白喜娃道:“收成肯定是比种粮高,眼下一亩地打三四斗粮食收入不过二两多银子,一亩地旱烟可以翻三、四番。”<br> 大伙一听就高兴起来,都觉的这下涨地租不用担心了,种旱烟就是个好事,就问种子从哪里来。子宽说衙门会提供。大家又议论说担心从来没有种过旱烟,怕种不好。白喜娃正想说子德回了学堂从书上学呢,只见人群中站起来一个圆脸大个子男人大声说道:“喜娃叔,我种过旱烟。知道咋务劳。”<br> 白喜娃一看原来是前两年从河南灵宝逃难落户在岳旗寨的付志发。这付志发其实比自己小不了几岁,因为是外乡人,就顺理成章自己降低了辈分。见了村里稍比自己大的都叫了叔。大伙一听说有人种过旱烟,一下子兴奋起来。<br> 白喜娃也高兴的不得了:“我还发愁咱村没人懂呢,没想到想瞌睡就来了个枕头,你说说砸种?”<br> 付志发用苞谷须做的火绳点着了旱烟袋,抽了一口,慢斯条理的说:“我以前在灵宝老家给主家种过旱烟,我们那一带靠近伏牛山都是丘陵坡地,粮食不好种,就种旱烟。种旱烟有几个关键地方。先要选地与整地:整地时要深耕细耙,保证疏松,烟苗就好长......。”<br> 付志发还要详细往下讲,毛老六打断道:“志发,你现在不用讲那么多,只要你会种就行,到跟前你给大家挨个教,让后每家请你咥燃面。”<br> 大伙听了哈哈大笑,都随声附和。付志发道:“中,都是乡里乡亲的,没啥说的。”<br> 白喜娃见种烟大问题解决了对大伙说:“咱们就定了种旱烟了。往后大家之间要相互帮忙,相互谦让。咱们世世代代都要在这里生活,不管姓啥都是岳旗寨的人,要给子孙后代留下好村风呢。”<br> 大伙人纷纷称是,然后散了。白喜娃看着大伙四散而去,心里暗暗庆幸自己幸亏没有提种烟片的事,要不让今天收不了场了,自己就成了岳旗寨千古罪人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