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熟了

愚公

小满时节，浅夏盈韵。楼下那棵歪脖子枇杷树又缀满了“金铃铛”，圆润的果实裹着薄如蝉翼的绒毛，在叶缝间若隐若现，甜香混着露水的气息，漫过晾晒的被单，钻进每家每户的纱窗。风掠过枝头时，果实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在轻声呼唤着什么。

最先发现枇杷熟了的是四楼的姚嫂。这位平日里总爱系着碎花围裙忙碌于底楼车库（厨房）的大嫂，被微风送来的甜香牵引，目光落在那簇低垂的枝桠上。她踮着脚够到最低处的枝桠，指尖触到枇杷绒毛的瞬间，仿佛触到了季节的馈赠。摘下两颗尝了尝，一直甜到心头。她又采了一簇枇杷，放在围裙兜里，转身就敲响了对门王哥的家门。“尝尝鲜！”她笑得眉眼弯弯，又匆匆下楼。姚嫂在晨雾中招呼正在遛狗的张姐，塞给她一把枇杷。消息像蒲公英的种子，借着晨雾在楼栋间飘散，不过半日，整个小区都知道了枇杷熟了的喜讯。

傍晚，夕阳为枇杷树镀上一层柔和的金黄，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枇杷果香。树下渐渐聚满了人，热闹非凡。三楼的吴老弟扛来结实的铝合金梯，柳小妹举着自制的长竹竿，竹竿顶端还细心地绑着小网兜。孩子们拿着塑料盆在树下蹦跳，兴奋地指着高处金灿灿的果实，叽叽喳喳讨论着哪颗最甜。吴老弟夫人主动上前扶住梯子，不住叮嘱爬在高在处的老公：“当心，慢着点儿！”燕妹从家里拿来锋利的剪刀，利索地爬上树干仔细修剪着带果的枝杈，嘴里念叨着“要留些养分给树”。黄澄澄的枇杷一簇簇地采放入盆中，间或有调皮的滚到草坪上，被眼疾手快的孩童捡去。七岁的果果捡起一颗枇杷，仰着红扑扑的小脸问：“奶奶，这果子为什么这么甜呀？”她的奶奶蹲下身，温柔地解释：“因为它吸足了阳光和雨露，把一整个春天的甜蜜都藏在里面啦。”这番话引得周围人会心畅笑，空气中的暖意仿佛又浓了几分。

阿秋老兄从车库里搬来一张小方桌，用来摆放刚采下来的枇杷。大家默契地把枇杷分类，饱满的、带斑点的、被鸟儿啄过的……燕妹认真地把最饱满的枇杷挑出来，装进小篮子：“给我家新媳妇留一些！”她笑得合不拢嘴，眼角里盛满了关爱。姚嫂端来自家熬制的冰镇酸梅汤，玻璃罐在夕阳下泛着琥珀色的光，酸梅汤里还浮着几片新鲜薄荷叶，光是看着就让人暑意全消。

天色渐暗，不知谁家的音响里飘出轻快的旋律，有人跟着哼唱起来，咿咿呀呀的调子混着笑声，惊飞了停在树梢的麻雀。几个年轻人架起投影仪，白色幕布上开始播放老电影，斑驳的光影映在枇杷树上，也映在人们带着笑意的脸上。孩子们举着用枇杷叶编的花环，在草坪上追逐嬉戏；老人们围坐在一起，摇着蒲扇，说起往年枇杷树下的趣事；年轻父母们则忙着拍照，记录下这温馨的一刻。 暮色渐浓时，每户窗台都摆着盛满枇杷的果盘。晚风掠过，带着枇杷的甜香，也裹着邻里间温暖的絮语。那棵老枇杷树摇晃着枝叶，在月光下轻轻哼着关于夏天、关于分享的歌谣。远处高楼的灯火次第亮起，而这个小区，因为一棵枇杷树，因为一次分享，变得格外温暖明亮。

枇杷的甜蜜仍在延续，姚嫂用多余的枇杷熬成果酱，挨家挨户送去；燕妹把晒干的枇杷叶收好，说能用来煮茶润肺；孩子们则用枇杷核做游戏，在树下埋下小小的“种子银行”。这棵歪脖子枇杷树，不仅结出了甜美的果实，更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种下了一片温情的绿洲。每当有人经过树下，都会不自觉地放慢脚步，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因为这里承载的，是最珍贵的邻里情谊，是都市生活里难得的温暖与烟火气。

注：图片由文中人物提供，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