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围墙》（24）眼睛的天空

雪花

美篇号/76062737

文字编辑/雪花❄

图片/网络（致谢）

　　类风湿是一种全身性疾病，人体的每一个器官都可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就像残酷的战争中每一个战士都要经受严峻的考验一样。紫嫣的眼睛本来就有结膜炎，加之疾病的干扰，就更是雪上加霜了。她的眼睛终于在一个黑色星期五发出了报警信号。

那是一个恐怖的夜晚。睡梦中的紫嫣忽然被一阵剧烈的疼痛惊醒。她的左眼球山崩地裂般地胀痛，好像发生了一场瓦斯爆炸——似乎她的视神经一丝一丝在激烈地跳动中爆裂、破碎。她连忙用手捂住眼睛。一种强烈的恐怖感席卷着她，她的身体掠过一片冰凉，就像掉进冰窖里那样——瑟瑟发抖，仿佛整个世界都关闭了，消失了。向她发出了最后的通报：“你将变成可怜的盲人，这个世界不再需要你了！”

“国峰——国峰”她嘶哑的声音在空气中绝望地挣扎 。

熟睡中的丈夫被妻子凄惨的叫声惊醒了。国峰睁开惺忪的睡眼，伸出长长的结实的手臂将她揽入怀里，他一下一下慢慢平复她胸腔发出的急促的喘息声，低声而坚定地对她说：“不怕！不怕！没有事的……”

他陪她熬过了那个漫长的惊心动魄的黑夜。天亮后，国峰带她到医院检查。医生说她的毛细血管大面积破裂。她那只模糊的受伤的眼睛用纱布包扎了好长时间才见到光明。

　　那次强烈地震发生后，紫嫣的眼睛就余震不断。紫嫣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视神经已经非常非常脆弱了，病菌已经攻击到她的视觉。眼睛是紫嫣打开这个世界的窗户，她不能没有眼睛，她必须呵护好自己的眼睛。最近几天，紫嫣刷手机有些频繁，就感觉眼睛干涩、流泪、发痒，很不舒服。这会儿她突然觉得右眼球胀胀的，就像是针尖戳着眼球一样的刺痛。她立刻对着小镜子在明亮的窗前一照：“糟了，毛细血管又破裂了！她看见她的右眼角的白眼仁一片绯红，就像深潭幽谷里开出的一串山里红，半边结膜布满了网状的血丝，而且那血丝快要触碰到可怜的角膜了。紫嫣忽然想起医生的一句话：“二十四小时以内冰敷，二十四小时以上热敷。”于是，她便将“好视力”眼贴放进冰箱里速冻 ，然后取出冰凉的眼贴膜敷在关闭的眼皮上，眼睛立刻有一种清凉、舒适的感觉。晚上，她口服维生素C和A各一粒。第二天早上，她洗脸时将热毛巾紧紧贴在眼睑上，一股雾蒙蒙的热流隔着眼皮熏蒸着眼球，那可是一种热腾腾的舒适啊。这一冷一热，让毛细血管收缩、扩张，恢复了弹性。三天后，那串快滴出血来的山里红渐渐熄灭了。紫嫣那对深邃的眸子又有了神采。

　　有一种常绿灌木，在街边、屋檐下、磐江两岸随处可见，它们低低矮矮、整整齐齐的排列在一起，柔软的椭圆形叶片挨挨挤挤的簇拥着伸进城市的各个角落。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条条绿色的栅栏，护卫着这个喧嚣的城市。它们又像是一个个不知疲倦的环保工作者，擦亮了城市的眼睛。这种灌木姓假，名连翘。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柔和的阳光把紫嫣惆怅的身影投射进灌木丛斑驳的光影里，她慢慢走进摇曳的光影里，她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些透着油油绿光的叶片。那涌动的绿在风中风姿卓约着，像水一样从紫嫣的身旁缓缓流过。紫嫣那干涸、疲惫的眼睛在翠绿的波涛中慢慢荡漾开来，她紧闭的心扉像花儿一样开放了。

她来到江边一个隐秘的角落。一个小花坛里一朵一朵的紫罗兰睁开了一只只像小孩子一样天真明亮的眼睛顽皮地看着她，紫罗兰的周围围绕着一蓬一蓬生机勃勃的假连翘。那些青枝嫩叶张开了它们绿色的毛孔贪婪地吮吸着紫罗兰那醉人的香气。假连翘饱满的叶子上闪着像宝石一样亮晶晶的清晨的露水珠儿，喝足了露水的枝叶葱葱茏茏地舒展开来，释放出湿润而清新的气息。紫嫣坐在花坛对面的凳子上，有几只小鸟在树林里啁啁啾啾的鸣叫着，一只彩蝶在花间迎风招展，飞来飞去。紫嫣的眼睛陶醉在一片青翠欲滴的朦胧的梦幻般的色彩中。那些清凉的元素像圣洁的水一样清洗着她的眼睛，清清爽爽的、滋滋润润的、舒舒服服的，比点眼药水还管用哩。

中医认为，肝开窍于目，肝脏和眼睛是遥相呼应的一对母女。青色入肝，绿色养眼，对肝脏有益的东西，眼睛自然喜欢。大自然赐予的色彩像翡翠一般令紫嫣赏心悦目。紫嫣好想变成一片绿叶，永远安睡在这绿茵茵的天堂里，静静地在眼睛的天空里清凉， 在自己的世界里安静地活着。

　　“我深深地爱着这个世界，爱着这个世界的一草一木，一颦一笑。虽然我的身体不自由，但我的心是自由的。尽管我不能到辽阔的大草原自由驰骋，但我可以在文学的世界里疗愈自己。文学给了我勇气和力量。我渴望文学的滋养，就像我的眼睛渴望植物的滋润一样。现在，我的眼睛不能再大量阅读了，只能偶尔在手机上看一点碎片化的东西。但我可以用耳朵阅读，每天如饥似渴地聆听那些让我心醉神迷的文学作品，我的灵魂充满了阳光，我的生活又有了希望。”紫嫣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潮湿的青色的薄雾。她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对着这片小小的城市的绿洲在倾诉。她的瞳孔闪烁着喜悦的光彩。

那些风姿灵动的假连翘似乎听懂了紫嫣的心声，它们轻轻颤动，沙沙作响，好像在用童话般的声音说：“女士：你说你活动受限，不能满世界的跑，那也没关系呀。为什么你们人类一定要行走、奔跑呢？你看，我们哪儿也不去，我们就这样一直站立不动，不是照样英姿勃发，活出了骄傲和自豪吗？”

紫嫣道：“是啊 ，你们没有远方的呼唤，没有病痛的折磨，没有烦恼的侵扰。你们简简单单，只要有阳光、空气和水，就足够了。你看，你们不是也活得很自在吗？甚至比人类活得更好，更长久！是不是？”

假连翘道：“你们人类就是太复杂，欲望太多，所以烦恼也多。简单一点才会快乐，不用想那么多，过好每一天就行！”

紫嫣道：“众生是不知我的疾苦啊。我是带病之身，寸步难行。我这个病是世界难题，治不好的。不过，话又说回来，有病也不怕，怕的是你的病不能根治。唉——人类最大的不幸就是失去健康，没有健康，活着还有什么滋味呢？”

假连翘道：“健康是芸芸众生所向往的。但是，失去健康也未必就失去一切。生病了也要从容地活着。生病的最高境界就是：痛并快乐着。您的身体虽然有疾病，但你要保养好你的心灵，像保养你的身体那样。要知道：你还有思考的大脑，你要用你的大脑、你的智慧去战胜病魔。用你的灵魂去寻找快乐。用智慧活着，也一样精彩啊！？”

紫嫣道：“了不起啊！我今天算是受教了：一棵树可以撼动一个人：你们的灵魂激活了我的灵魂；你们的生命影响了我的生命。我要用我的微笑背起自己的十字架。我会每天到这里来打卡的，我会努力跳出病痛的围墙，去寻找自己的天空！”

假连翘道：“哦，你还可以带上你的手机，带着你的耳朵到我们这里来阅读。顺便让我们也吸收一点文学的养分呀。”

“好的，这个主意太好了，一石三鸟！”紫嫣兴奋地说。

紫嫣起身，扬起一只手向这个新奇、芬芳而神秘的植物王国告别。那些朝气蓬勃的生命都微笑着友好地对紫嫣点头道：“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