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与虫子们－记忆倒爷》第二十二章 作者∶傅宇

环太平洋

孢子入侵导致许多冰块运输舰坠毁，特制燃料造成的污染让大多数地表不再适合人类居住——当然，赛博格可能例外。人类终于还是回到了地下。

暗红霓虹在钛合金舱门上流淌成河，陈啤的机械义眼自动解析着墙面上跳动的量子编码，那些扭曲的字符串正将整条阴暗扭曲的巷道标注为「遗忘之窖」的专属坐标。他伸手触碰巷壁某块凸起的水泥，指腹传来生物电流的酥麻感——这是第五代意识防火墙，足以熔毁任何未经授权的脑机接口探针。空气里浮动着孢子凝成的星尘，某种远古真菌的代谢产物正在催化记忆的结晶化过程。

满脸褶子的记忆贩子从液态氮雾中显形时，陈啤的义眼突然发出警报。对方颅骨左侧嵌着七枚银灰色神经插槽，排列方式与寒武纪地层化石完全吻合。这不是普通改造人，而是用人类大脑皮层重构的生物服务器。"想要唤醒她？"贩子喉间的发声器发出长期没有保养，因而令人有些不舒服合成音，耳后裸露的神经突触正将空气电离成幽蓝光晕，"先交出你六岁生日那天的记忆。不交出来全都免谈，伙计，这活儿是要成本的。"

陈啤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钛盒，那里沉睡着母亲最后二十个神经突触的压缩包。三天前他在旧城区的量子黑市买下这枚加密容器时，贩卖者的虹膜倒影里曾闪过同样的寒武纪化石图谱。此刻那些荧光纹路正在贩子太阳穴处脉动，像某种远古腔肠动物的神经索。"你女儿在海马体低温舱里。"贩子突然将神经插槽刺入地面，混凝土中浮现出螺旋状菌丝网络，每个节点都闪烁着不同年龄段的记忆片段，"但她的意识已经被压缩成三兆字节的庆元六年端午节数据包。"陈啤的视网膜投影突然炸开无数光斑，六岁那天的暴雨、母亲手腕上的菌斑、还有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槐花蜜突然在意识深处重组。

机械义眼的解析模块开始过载，陈啤看见自己虹膜表面浮现出与贩子相同的寒武纪纹路。那些嵌在基因链里的古老记忆正在苏醒，六千万年前某个雨夜，当第一簇真菌从寒武纪海洋爬上陆地时，它们的神经突触就烙印在了人类DNA的端粒里。空气突然变得粘稠，孢子凝成的星尘正将两人包裹成琥珀。

"你早就不是人类了。"陈啤的钛盒自动弹开，母亲残留的神经突触顺着脊椎爬进脑干，他看见贩子颅内的生物服务器正在编译自己的记忆，那些被标注为「童年」的数据流正被拆解成菌丝网络的养料。液态氮雾中浮现出无数个陈啤，每个镜像都在重复着六岁生日那天的动作——六根刚点上的蜡烛被他一口气吹完。

贩子的发声器突然发出蜂鸣，陈啤的后颈传来针刺般的剧痛。他的记忆正在被抽离，母亲临终前注入的防护型朊病毒在血管里燃烧，却挡不住寒武纪翻译器对原始脑波的解码。当第一个关于槐花香气的记忆碎片被剥离时，陈啤突然意识到自己才是那个低温舱里的样本。

菌丝网络突然收缩，陈啤看见钛盒底部的序列号与贩子耳后的编号完全一致。那些被黑市商人称作「意识压缩包」的交易品，不过是他们这种改造人定期排放的代谢废物，和所谓的“五谷轮回之物”没什么区别。液态氮雾开始凝结成冰晶，陈啤的机械义眼映出真相：所谓被绑架的女儿，不过是三个月前从自己海马体摘除的废用脑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