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行第十四天：山能醉我何须酒

树下读书

5月21日星期三多云转晴

新昌

一

痛感“有所好，必有所累”这句哲言的正确。“好”当爱好兴趣解，“累”有牵挂、放不下的意思，也可以直接理解为生理疲劳。比如喜欢登山。登山当然很累。今天走了约25,000步，大部分消耗在登山上。上下石阶数千级，陡峭险峻。再比如，走完一天之后回到宾馆，习惯于写当天的旅行日记。我在写作过程中感受到快乐，但是也累，在比较累和相当累之间。如果兴致勃勃写下去，甚至不用动脑子，钢笔自己就开始写，那么就是比较累。如果文思不兴，思维呆滞，勉强写，就是相当累。今天晚上大概是前者，也就还好。顺便说一句，出来旅行带的小瓶钢笔水，居然快见底了。说明我的浙江行还是挺出力的。新买的日记本也写到五分之三了。看来需要悠着点写，还有10多天呢。

二

今天唯一的目标是游览穿岩十九峰。但后来有一点变化，暂且不说。

去穿岩十九峰的路途经历一些折磨，从早晨7点走到10点才进入景区。不过因此获得一条宝贵经验，不能完全相信和依赖手机导航。实际上导航没错，提供的公交车路线准确无误。但是导航无法判断车辆间隔时间，也许是收集不到特别具体的情况。比如我乘坐的19路公交车1小时发一班。在县城里可能这种问题尤其突出。另外在具备多种路线的时候，导航肯定会筛选出ai认为的最佳方案。这里也存在表面准确，但忽视复杂变数的问题。我明天要去天姥山，在反复权衡之后，凭经验决定放弃导航的建议，选择更可靠变数更小的路线。

穿岩十九峰景区不大，全程登山走栈道用了不到三个小时。有点类似于简化版的三清山，简化到三清山的五分之一。小景区有小景区的好处。名气小游人就少。非旅游旺季和节假日，在山上行走，基本上目力所及之处，不见别的游人。以4A景区的标准，我觉得十九峰相当不错。用《浙江深度游》的说法，

穿岩十九峰景区：有“漓江之美，桂林之秀，雁荡之奇”，号称“浙东张家界”。由十九峰、飞龙栈道、千丈幽谷、台头山、倒脱靴五个风景名胜区组成，有百余处景观景物，为典型的“丹霞地貌”。景区内绵亘的山脉、台地和蜿蜒回旋的江溪，与自然环境融为一体的奇峰怪石、飞瀑流泉、小溪碧潭、幽谷洞壑，展示了自然风光、山水神韵。

这段话稍微有点夸张，什么浙东张家界。不过可以参考。我的建议是，一定要走飞龙栈道～在体力好的前提下。今天最大的惊喜是天晴了。偶尔多云，大部分时间有阳光。虽然比较热，但有光和无光对摄影的影响无可质疑。

三

浙江有四条唐诗之路。大体上说，

（一）是浙东唐诗之路，具体路线是钱塘江经越州（绍兴）至天台山为主线。尤其是越州风光，吸引诸多唐诗人流连忘返。据统计，全唐诗收录2200余位诗人作品，其中有300多人游历过这条风景线。

（二）是钱塘江唐诗之路。钱塘江～富春江～新安江～兰江～婺江～衢江为主线。杭州金华衢州以及富阳桐庐淳安等。钱塘江唐诗之路，风光绝美，如诗如画，秀丽的浙西山水，备受诗人喜爱。这条路也是我这次浙江行开始阶段浙西行走过的地方。

（三）是瓯江山水诗路。以瓯江～大溪～龙泉溪为主线。包括丽水和温州两地。这条路我在十几年前走过，楠溪江和雁荡山是其核心景观。

（四）是运河诗路。包括杭州，嘉兴，湖州，绍兴，宁波等地。前年春天这个时候，我环太湖徒步，走了其中一段。左手大运河丶右手318，又美又飒。我的意思是，不仅是路上的风光秀美，还有排着队往前走的一波波唐诗人，以及跟在队伍后面的我。

余生余几何，

万事眼前过。

悠悠江海心，

日月青山我。

四

在十九峰下面一座亭子，准确的说是廊桥中休息。亭上有两幅古画以及一首诗。诗作者是宋代的王爚（音yue越），王羲之后裔，南宋时坐过左相。亭子旁边有一个大石洞，丹霞地貌常见的石洞。王爚少年时在洞中读书，因而这里被称为“丞相书舍”。

看王爚诗中几句描写穿岩的诗句：

穿岩之峰高苍苍，

峰峦十九摩天光。

晨曦烜赫旸出岫，

下望沧海何茫茫。

断崖苍碧一线悬，

崎岖有路如登天。

松关竹坞杂秋色，

稻田麦垄凝春烟。

游人到此若登灜，

徙倚阑干鬼神惊。

当年泻出天池水，

犹是寻常瀑布声。

五

从穿岩回新昌县城的行程很顺利。我看时间才下午3点，直接回宾馆太早了。附近有一座鼓山公园，进来逛一逛。没想到这座小公园还是唐诗文化园，山顶更有一座李白纪念馆，和一座类似滕王阁的太姥阁。这就是文章开头所说意外收获。新昌是唐诗之路的核心地域，由此可见一斑。

我在李白纪念馆和李白雕塑合影，委托一位不修边幅的游人照的。又登上“滕王太姥阁”俯瞰新昌城区。江山依旧，剡水长流，诗人远去。在阁上极目远眺，想到一个关于自由的问题。

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渴望自由，是与生俱来的向往。比如孟浩然，一生不羁爱自由。入仕无望隐居山林，写下一句“人随沙岸向江村，我亦乘舟归鹿门”。当然怎么会缺了李白，即使是做梦也要做一场关于自由的梦。梦中的李白“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于是来到天姥山。还有苏轼，游山遇雨愈乐，提笔写下“带酒冲山雨，和衣睡晚晴”。不过我想说的是，在当下的社会。一个人的经济自由有下限。能满足自身温饱是底线，然后有多少钱办多少事。但精神自由无上限。“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颜回的精神自由是无限的。

挂席拾海月，乘风下长川。

多沽新丰醁，满载剡溪船。

中途不遇人，直到尔门前。

大笑同一醉，取乐平生年。

李白《叙旧赠江阳宰陆调》

李白实际上实现了财富和精神的双自由，完全靠个人才华走上人生巅峰。缺点则是过分热衷名利。学道多年，终究没能看破红尘。但不管怎么说，“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举世无匹，真正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能与李白一起游剡中，此行不虚。

六

这篇旅行日记的标题，取自清某作家的一句话，“茶亦醉人何必酒，书自香我无须花”。登山如饮酒，登名山如饮醇酒。浙江行连续登山，都是美不可言的好山。酒兴愈浓矣。

5月21日写于新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