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当殷国祥的身影在记忆中渐渐褪色时,午后,我竟在租住的楼下与他重逢。冬日里他拉着白菜萝卜守卖,如今车上堆满了圆滚滚的西瓜,黄绿相间的瓜皮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想来已是五六月间,西瓜大量上市,或许是想趁着时令多赚些钱,可满大街都是卖瓜的商贩,这营生的利润怕是薄得像张纸。</p><p class="ql-block"> 我们在瓜摊旁的小马扎上坐下,聊起今年的生意。国祥一脸无奈,说行情远不如去年,干啥都不景气。明知卖瓜艰难,他却没得选,总比整日无所事事、混日子强。</p><p class="ql-block"> 说起过往,国祥最风光的岁月是在白银21冶度过的。起初他只是个合同工,命运的转折发生在那个普通的日子。那天,他和工友老王在街上偶遇一位跌倒的老大爷,二人二话不说,借来拉建材的推车,一路疾行将老人送往白银医院。好在抢救及时,老人转危为安。那时人心纯善,没有恶意讹诈的歪风,国祥这一善举让他一夜成名,被树为见义勇为的典型,不仅转为正式工,还登上了报纸电视。他成了厂里的塔吊工,可惜好景不长,厂子效益下滑,他下了岗,没了稳定工作,又没有其他谋生手艺,只能靠卖菜卖瓜维持生计。</p><p class="ql-block"> 我半开玩笑地问他家里谁管钱,国祥立刻来了精神:“当然是我老婆!我手里从来不留钱。”我打趣他就不怕老婆把钱给了外人,他眼睛瞪得老大,像铜铃一般:“可不敢乱说!我老婆抠门得很,是个财迷,就连她亲弟弟借钱,都得让我担保、写欠条。”</p><p class="ql-block"> 国祥这人,五毒之中只沾了抽烟,烟瘾极大,怎么都戒不掉。去年见他卖菜时,面容清秀,可才短短一年,头发就斑秃得厉害,东一块西一块。他说是得了“鬼剃头”,虽去看过医生,却始终没治好。我猜他是舍不得花钱,可他自己绝口不提,只说除了买点肉改善生活,其他钱能省则省,其实国祥的家底厚着来,白银、金泰等几处房子都卖了高价,可真是真人不露相,有钱不夸富,这样的人一般不踩坑,他说有个通渭的工友胡岩来电说他大死了,没钱抬埋,二十个工友每人五千,此后据说他父亲活着好好的,工友们都比较愤怒,结集八九人去通渭讨欠款,谁成想,那家伙家里贫得叮当响,老婆跑了,五个孩子扯皮失串,工友互相瞅了几眼,不但口没张开要钱,还把身上装的几个除过车费,掏给了胡岩,白白耗了来去的车费。</p><p class="ql-block"> 我们聊了足有一个钟头,眼瞅着过往行人来来往往,却没一个人在瓜摊前驻足。国祥不住叹气,感慨干啥都有风险。他还说起朝阳市场的太子告诉他,山东的西瓜多得滞销,价格低得离谱,瓜贩子们都快愁坏了。</p><p class="ql-block"> 不过,今年的气候倒是特殊,昼夜温差大,白天酷热难耐,夜晚却凉意袭人。这样的天气,倒让西瓜积累了不少糖分。听吃过的人说,今年的瓜比往年甜得多,沙瓤多汁。我向来对西瓜挑剔,不好吃的宁愿一整个夏天都不吃,就怕吃了闹肚子。但愿今年这独特的气候,能让大家都吃上香甜可口的好西瓜,也盼着国祥的瓜摊生意能跟着好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