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拓建中的川藏公路

文其人

　 那是2011年仲秋时节，我们组团去川西稻城饱览原始的亚丁村落和神山雪景。　　

当时，稻城没有机场，只能汽车前往。两种走法，或从成都出发，经雅安，穿越二郎山（隧道已通），或乘飞机到康定，然后乘大巴前行。我们选择了后者，省略了百余公里的盘山公路。　

康定机场座落在海拔4290米的高地上，东面是陡峭的山崖，西南方向是缓坡地带。清晨7时许，我们走出机场，东方发白，旭日尚未露脸，光芒已喷薄而出，朝霞辉映了蓝天。晨曦中，大巴车沿着银链般的逶迤山路顺势而下，驶向被称为“生命之路”“开天辟地之路”的川藏公路（318国道）。

康定机场

1950年初，在毛泽东主席 “一面进军，一面修路”的指示下。11万解放军、工程技术人员和各族民工用铁锤、钢钎、铁锹和镐头，劈开悬崖峭壁，降服险川大河。在4年多的时间里，川藏公路穿越整个横断山脉的二郎山和折多山、高尔寺山、剪子弯山、卡子拉山、托洛拉卡、色季拉山等14座海拔4000米以上的大山；跨越岷江、大渡河、金沙江、怒江、澜沧江、雅砻江等汹涌湍急的江河；横穿龙门山、青尼洞、澜沧江、通麦等8条大断裂带，全长2142公里。以里程之长、跨越高山大河之多、修筑及维护之艰难，享誉全世界。在修筑过程中，2000多名军民付出了宝贵的生命。　

　　大巴车在快速飞驰，大家争相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兴致勃勃地谈论着有关川藏公路的美好传说，为能亲临这条举世无双的天路，享受青藏高原大自然风光而自豪，就在这个时候，新都桥镇附近出现了望不到尽头的排队车辆！原来是公路拓建施工所致。车内话题嘎然而止，大家齐刷刷站起来，眺望着前方，高涨的情绪一下子跌降下来！坐着，等着，好不容易前行了，三五公里后又停滞不前了……就这样，大巴车时停时开，平均时速不到30码，一打听，康定至理塘300多公里长的路段，自7月份开始全线施工，车辆单线行驶。一个本地司机插话说：“我的朋友说，整个路面就象搓衣板一般，高低不平，即使通行也加不上速度。前几天他中饭后从这里出发，到理塘已近晚上12时。”掐指一算，大家急了！何时能到目的地？　

新都桥镇　

闲得无聊，我索性下车观望，发现新都桥的藏式民居极有特点，几乎每家都有宽敞的白墙院子和朱漆大门，房屋大都采用石料建造，朝阳而居，采光极好，每座楼房的每面墙上开着三四扇窗户，窗檐上用红、黑、白等色彩描绘，寓意人丁兴旺、五谷丰登。

　　几经周折，总算登上了折多山。折多山海拔4298米，是川藏线上第一个海拔超4000米的高山，也称进藏第一关。据说，折多山还是一条重要的地理分界线，西面是与雅砻江相连的高原隆起地带，东边是与大渡河相连的高山峡谷地带。它也是汉藏文化的分界线，穿越折多山后，就进入康巴藏区。　　

站在山岗，眺望东南方可以看到海拔7556米的“蜀山之王”贡嘎山。这时候，大家的心情由阴转阳了。山那么高，俯瞰大地全都在我脚下；云那么低，一伸手就能够到云朵，确是“巅头极目天低旷，脚下长岫幻化风。举足登高群山小，层峦封裹万年冰。”　

　　从折多山顶盘旋而下，直到进入谷底，再左拐右转穿插在大山之间。我猛然发现这座山的与众不同，它有“万山红遍，层林尽染”的秋天风光，有树木成荫、植被丰富的夏天景色，还有坡面宽广、草甸覆盖的春天遗迹。虽然弯多路不平整，又是单线行车，看似有险，但车外美丽的风景使人忘却了这一切。不知不觉间，一个大垭口到了跟前，原来是海拔4412米的高尔寺山垭口。我们下车休息，拍照留念。

晌午时分，好不容易到达雅江县城河口镇，可以填肚子吃中饭了。本就只在飞机上吃了几块饼干，五六小时过去，已肌肠辘辘，看见米饭，狼吞虎咽，轮到雅江名菜雅鱼上桌，我本已离开饭桌了，听到朋友呼叫“过来尝尝特色菜”，我又返回。雅鱼，又称“丙穴鱼”，形似鲤而鳞细如鳟，产于青衣江周公河,肉质细嫩，口感很好。　　

饭后，从雅江县城西行不远，就开始翻越剪子湾山，然后攀登卡子拉山。在漫天泥土烟尘中，我们停停行行，缓缓向上，3个多小时后终于登上了这次行车路上的最高峰——海拔4718米的卡子拉山，顿觉气堵胸闷，高原反应来啦！我赶紧下车透气，换来的是头重脚轻，轻飘飘像腾云驾雾似的感觉。　

　　我西望天际，太阳已下沉，逐渐失去光芒。朵朵白云、片片红霞像龙、似虎更像奔腾的马，向着太阳靠拢；远处的山，在余辉下只剩下灰蒙蒙的轮廓，而落日越发显得柔和红亮，更增添了夕阳的美丽。 　　卡子拉山界于理塘县和雅江县，常年高寒缺氧，行人很少久留。下山时，云雾增多，感觉舒畅多了。人总是这样，有比较才知道有差别。

天色越来越暗，路况没见有多大好转，缺氧、颠簸，车内的空气越来越差，有几个人开始头晕目眩、呕吐，闭着眼睛昏沉沉地睡着，不再言语。晚八时左右，我们抵达理塘县城。理塘县位于四川西部，金沙江与雅砻江之间，横断山脉中段，它有着很多别称，世界第一高城、神灵仙境……最为人熟知的是“天空之城”。

　　县城海拔就有4015米，高出拉萨600多米。境内主要山脉有海拔6204米的格聂神峰、海拔5807米的肖扎山、海拔5780米的克麦弄山和海拔5601米的库尔刚中山。真可谓，触手可及蓝天白云，伸手能摸皑皑雪山。

　　晚餐时，尽管都已经饿了，但一半人饭菜不想进，茶汤不思饮，我还能勉强吃喝，可感觉不到饭菜的味道，只胡乱地往肚子里塞，抵点饥。

　　汽车终于离开泥土飞扬的川藏公路，向南驶入理（塘）稻（城）线，然，公路窄小又弯曲，忽左忽右，一阵过后，我的肠胃开始不适，眩晕伴恶心，强熬至稻城。至此，全车十余人，在平均海拔4000以上的川藏公路上连续坐车17小时，唯有两位女士声色不动，谈笑如常，须眉自叹弗如。

　　在亚丁，我们住三夜玩两天。第四天上午离开稻城返程，中午，大巴车又驶上了拓建的川藏公路，心中不免一阵担忧，这十几小时怎么熬过去？也许是适应了，也许有经验了，大家还是欢歌笑语，偶尔向窗外注视一会。我清楚，这是他们想多摄入一些青藏高原美丽的自然风光，留存在脑海里回味、追忆。

　　暮色朦胧时，我们又到了雅江县城。雅江县地处青藏高原东缘的高山峡谷与草原的过渡带。号称“开天辟地之路”的川藏公路自东向西横贯雅江，滔滔的雅砻江自北至南直穿县城，历史上的“茶马古道第一渡”就在城门口。

雅江县城

　 1936年4月19日，中国工农红军长征途经雅江县时，红32军驻扎呷拉、脚泥堡、白孜一线，转战40多天离开北上。

　　雅江城区受其复杂地形和便捷交通的影响，形成了独特而神奇的自然景观和木雅文化。清代诗人李苞在《过雅江西行》一诗中写道：“昨日穿去林，今朝过雪山；咫尺风土异，苍茫宇宙宽……”这是对雅江地理和人文的真实写照。

　　川西稻城之行，偶遇川藏公路长距离拓宽改造，这种不期而遇，虽然给我们带来了很多麻烦和艰辛，但也是一次历练、考验身体之旅，是一次刻骨铭心之旅，更是一次有回味意义之旅。4天时间在青藏高原上坐车行驶50个多小时，真是难得啊！大多数人出现严重的高原反应，甚至晕眩，呕吐。然而，一路上有雄鹰、白云和尘土相随，峻岭、峡谷和车友（同时被堵的车）陪伴，偶见日出落日，一派“苍山如海，残阳如血”的风光，使你欲赏不休，欲罢不能！

　　十多来年过去了，稻城有了机场，川藏公路换了新颜。查资料获悉，沿线的柏油路替代了泥尘飞扬的土石路；逢山打“洞”，隧道省略了高山攀爬；遇水架“虹”，峡谷任你飞渡。川藏公路沿线令人震撼的自然风光，是解放军和劳动人民在大山之巅、峡谷之底挖掘出来的；如今高山通了隧道，峡谷飞架大桥，省却了旅途的劳累，但山巅谷底的美景也将远离旅人的视线，静默在岁月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