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知未晚的美篇

相知未晚

早餐的故事第一季，江姐家。

江姐的蒸饺店叫茶社，在这次迁址之前，就很热闹。

热闹分早场和晚场。一般看戏宜早不宜迟，早场也比较有意思。搬家之前的店分左右隔壁两间，按照老人的话说，宽坐。地方大，桌子多，进门就是长柜台，咸甜烧饼咸鸭蛋一字排开，头顶上猪肉蒸饺、羊肉蒸饺、蟹黄蒸饺、小笼汤包、小笼肉包、小笼豆腐卷等等灯箱上写的品种繁多，取餐位置永远是争先恐后的人们在横向排队插队摞起来的样子。为何？因为要吃现包的蒸饺，一个字，等。尤其是早餐，进来吃饭就没有不急的，遇到年纪大的还能到里面那间去兜兜转转，剩下的唯恐老板忘记了忙不迭扫微信支付宝二维码。“我的好了吗？”“老板弄啊，我来不及，要快……”“有什么不要等的，我现在就扫码……”

江姐说，知道知道，都有，稍等一下。她自己是个场上的自由人，收银是她，看管蒸饺上笼时间是她，穿插跑场子也是她。她也不发飞子，也没有取餐码，都记得。后面几个包馅儿的老大妈从年龄看都是与她年龄相仿靠得住的白案，一人一盆和好的肉馅儿或菜馅儿，一手拿好蒸饺皮，一手用压舌板一样的刮板飞速抹着馅儿料，捏合上蒸屉，一盒四个，一层层码好，紧锣密鼓从后厨搬到门口蒸汽炉子上。白色的水蒸气带着发酵面粉和菜肉的香气在前台氤氲，边上的灶台四个隔断里馄饨和面条在沸水中上下翻滚扭转，柜台里的大姐趁着挑面的工夫把海碗一字儿排开，蒜末芫荽味精精盐酱油一样不少，馄饨和面条挑至碗中浇上面汤最后画龙点睛来上一丢黑胡椒粉，放在托盘里，吆喝声走起——“来来来，小心烫，让一下，里面的，馄饨面好了……”

你若不急，大可不必如此（duck 不必）。

选择堂食的顾客此刻就显得尤其从容淡雅。先从错落堆叠的醋碟里选好不怎么豁口的，比较比较芫荽和姜末的数量，然后拿到座位上，倒上一丢丢陈醋，坐等开吃。有选择稀饭豆浆辣汤的，先瞅准今天稀饭的成色，然后在乒乒乓乓在隔壁碗橱里找到精心选择的蓝边碗自个儿盛去。小菜和醋碟在另一边，萝卜丝洋姜大头菜在那儿翘首以待。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这个我不推荐哈哈。

千呼万唤始出来，蒸饺终于在万众期待中隆重登场。小心，烫！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不信你保不住自己舌头和口腔黏膜不要怪我，壮士，我服了你了。你得小心把它从笼屉里取出来，一般用筷子就失败了，它在去醋碟的路上就内牛满面（狼狈的画面自行脑补），要么你放下筷子，用你尊贵的小手捏住饺皮上方，提溜要迅雷不及掩耳，腾挪要切中肯綮，确保烫不到自己为上。这个时候，你可以把它轻推到醋碟边上，小心咬开一个口儿，轻轻啜吸里面的汤汁，在芫荽、姜丝、陈醋、肉汁的复合加持下，那种久违的扑面而来的获得感会让你觉得一切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江姐跟《红岩》里的江姐一个姓，年龄应该是阿姨或者奶奶级别的。她常年戴着纱厂女工般的帽子，头发都挽到后面方便操作。在她那里，你看到的是上一代师傅的朴实无华，我们现在叫工匠精神。现在换了新的地址自己家房子开店了，神采奕奕的她每天和老姐妹们继续忙的不亦乐乎。在她描述岁月的记忆里，一个普通劳动者的生活画卷徐徐展开——高中毕业后，居委会安排工作，先安排去胶鞋厂，母亲心疼觉得不合适，又安排到迎宾馆工作。说到迎宾馆，江姐的眼睛闪闪发光，那种爱厂爱家的传统美德在那一刻流露出来，当年全市最好的宾馆，因为个子不够，又做不了服务员，安排到后厨，跟着师傅学做面点，以为这就是一辈子。1997年突如其来的下岗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中途也在外地打工，最后还是回来了。听她诉说着生活的故事和工作的经历，你能清晰感受到岁月沧桑逝者如斯的宏大叙事对一个普通人的影响。话说在前厅做服务员的同事，在当年都可以找市政府工作的对象，你想得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