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大胤永和十七年的上元夜，汴京城的灯火璀璨如星河倾泻。十六岁的乐坊伶人素裳怀抱父亲留下的焦尾琴，穿梭在朱雀街的人潮中。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夜的宁静，琉璃盏被踏碎，她踉跄后退，后背撞上一具冰冷的玄色铠甲。抬头时，那顶金线蟠龙纹的银冠刺痛了她的双眸——是镇北王世子裴砚，传闻中弑兄夺位的冷血之人。“看够了吗？”他俯身，指尖轻划过她颈间被碎瓷划破的血痕，笑意如淬毒的刀锋。素裳却死死盯着他腰间的玉佩，瞳孔骤缩。那玉佩的纹路，分明与父亲临终前攥在掌心的半块残玉严丝合缝。</p> <p class="ql-block">地牢阴冷潮湿，素裳跪坐在血迹斑驳的石板上，指尖轻抚焦尾琴的琴弦。三日后，裴砚将她押入这里，冷声说道：“裴氏屠你满门，只因你父私藏前朝藏宝图。”他碾碎她膝下的碎瓷，血珠溅上焦尾琴，“若你肯弹一曲《碎玉吟》，本世子或可饶你不死。”素裳颤抖的手抚上琴弦，那曲本是父亲与她生母的定情之音，此刻却裹着血腥气。弦音至悲怆处，裴砚突然扼住她手腕：“错了，这曲该用你的命来奏。”琴弦崩断，血溅白玉阶。他却在漫天飞絮中轻笑：“真有趣……你和他一样，宁死也不肯低头。”</p> <p class="ql-block">雪夜，素裳在暗室苏醒，腕间多了一道浸血的朱砂符。“这是噬心蛊。”黑衣谋士将匕首抵在她心口，“世子要你活着，替他寻藏宝图。若想毁约……”刀光闪过，她瞥见铜镜里自己与生母七分相似的脸。是夜，她披着素缟跪在佛前。香炉青烟缭绕中，裴砚的脚步声惊碎寂静。他拾起她手中染血的佛珠：“你兄长死前，也这样攥着它。”“为何留我？”她忽然抓住他衣襟。他眼底翻涌的暗潮终化作叹息：“我要你亲手把玉佩嵌进我的棺椁——就像当年，你娘把半块玉埋进我爹的心脏。”</p> <p class="ql-block">十年后，漠北战场。素裳抱着焦尾琴立于城墙，脚下是尸横遍野的修罗场。裴砚的白袍染血如残阳，手中却捧着一束枯萎的曼陀罗——那是她及笄那年，他翻遍三十六州寻来的“生死蛊”。“你终于肯弹完那首曲子了。”他笑着咳出血沫，任由箭矢穿透肩胛。琴弦尽断时，素裳忽然想起地牢里那夜。他醉后曾说：“若天下人皆负你，我便为你负尽天下……可惜我裴砚，从来不是好人。”城门轰塌的刹那，她纵身跃入火海。焦尾琴在烈焰中化为灰烬，唯余半块玉佩坠入深渊，与裴砚心口的另半块玉隔世相望。</p> <p class="ql-block">百年后，江南茶馆。说书人拍响醒木：“且说那裴世子最终掘地三尺，寻得藏宝图中的秘匣——”茶客们哄笑：“莫不是金银珠宝？”“不，”说书人眼含热泪，“匣中只有一张焦尾琴谱，题着四句血书：‘碎玉引魂归碧落，相思烬尽作星河。来生若许重逢日，宁做孤坟不渡河。’”窗外忽起一阵冷风，吹散茶盏中倒映的残月。有人低叹：“原来情字蚀骨，连轮回都斩不断孽债……”</p> <p class="ql-block">在那遥远的轮回里，或许裴砚化作石桥，守候她每一世的轮回；或许素裳的琴魂仍在黄泉引路，等待着碎玉重圆之日。然而，碎玉重圆之时，是否又将是新劫的开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