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小满｜万物小得盈满，一切恰逢其时

郭勲陽

篆刻《小满》，由厦门书法篆刻艺术家（银城刀客）郭染警官独家支持。匠心独运，美哉小满▲

“小满气全时，如何靡草衰。田家私黍稷，方伯问蚕丝。杏麦修镰钐，錋欔竖棘篱。向来看苦菜，独秀也何为？”（唐•元稹《咏廿四气诗·小满四月中》）元稹的这首诗通过对小满时节自然景观与农事活动的描绘，不仅展现了唐代农耕文化的特色，也蕴含了诗人对自然规律的观察、对民生的关怀以及对生命力顽强不屈的赞颂。

小满，二十四节气的第八个节气，也是夏季的第二个节气，此时，太阳到达黄经60°。小满是一个表征物候的节气，其关注点不在于“气”而在于“物”。正所谓：寒来暑往是气候，鸟语花香是物候。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说：“四月中，小满者，物至于此小得盈满。” 宋代马永卿《嬾真子》卷二也说：“小满，四月中，谓麦之气至此方小满而未熟也。” 一般认为，小满是指北方麦类等夏熟作物灌浆乳熟，籽粒开始饱满，但还没有完全成熟，因此称为小满。小满时，雨水丰盈。南方谚语称：“小满大满江河满”，说的是这个节气南方降雨增多、雨量增大 。这也被认为是小满名称的由来之一。而“小满无雨，芒种无水” 、“小满不满，干断田坎”、“小满不满，芒种不管” 等谚语，则反映人们对小满节气无雨或者少雨的担忧了。

2025年小满前，受偏南暖湿气流影响，厦门迎来了新的一轮降雨。这段时间，整个福建也都在和雨水相伴。小满前后持续雷雨，是厦门常见的天气形态。一般“小满”前后，闽南地区天气变得潮湿闷热，雨水也增多。小满前后的主要天气特点就是“高温、高湿和多雨”。

过去两年（2023年、2024年），小满前后也是连续降雨，甚至出现短时暴雨大风等强对流天气。厦门当代诗人王天清就在2024年的小满时节写过一首《清平乐》：“颠狂夜雨，小满连三五。莽莽云烟遮碧树，乱草萋萋无数……”

至于2025年小满时节的这场降水，在5月21日（小满日）临时按下暂停键后，白天的气温也一下子拉高到32℃左右，之后从22日开始或将重启降雨模式，几天后，区域内的大河小河也将会是小满大满了。

小满时，阳气旺盛。《黄帝内经四季调神大论篇》说：“夏三月，此谓蕃秀，天地气交，万物华实。”小满时节，阳气振奋，万物繁茂，正是生命生长最旺盛时节。生命成长所需的阳光和雨露，都在此时达到了一种丰盈的高度。不得不说，这是大自然造化之妙，在小满时节的彰显。

小满时，熏风南来。北宋•欧阳修《小满田家物语》云：“南风源头吹百草，草木丛深茅舍小。麦穗初齐雅子娇，桑叶正肥蚕吃饱。”古人认为，丰饶的物产都是由温润的南风带来的，因此有“熏风阜物”的说法，熏风即和风，自南方而来。唐•白居易《首夏南池独酌》诗曰：“春尽杂英歇，夏初芳草深。薰风自南至，吹我池上林。”闽南地区有许多居家宅院，对联的横批常书“熏风南来”之词，意思是说和暖的风自南而来，使人心情舒畅。这与同样常见的“紫气东来”，都是吉祥之语。

清明、谷雨时节，风自东方来，风力较大，常闻其声。到了立夏、小满，从东而来的春风渐渐停歇了，取而代之的是从南而来的和风。此时，柳絮扬花不再，夏日的鸟语也取代春天的风声。

在二十四节气里，小暑之后是大暑，小雪之后是大雪，小寒之后是大寒，唯独小满之后没有大满。可见，“大满”并非人生最好的追求。“满招损，谦受益”，太满，招致损失；不满，空留遗憾；小满，才是最好的状态。

“小满即可”是古人的智慧，也是现代人应有的心态。季羡林说：“不完满才是人生。了解这个平凡的真理，对人，可互相谅解；对己，可不烦不躁。”是啊！就包括那些将开的花，半圆的月，慢慢追寻的过程，意犹未尽的情感，才是此生最美的遇见。所谓“万物小得盈满，一切恰逢其时”。随遇而安，知足常乐，小小的满足，便是大大的幸福。

小满三侯：一候苦菜秀，二候靡草死，三候麦秋至。

《周书》云：“小满之日苦菜秀。” 何为苦菜？古人说是一种叫做“荼”的野菜。《埤雅》说：“荼为苦菜。” 《诗经·邶风·谷风》也说：“荼，苦菜也。”荼字比茶多了一横，两者之间有没有关系？有学者说，《九经》无“茶”字，其实那个时候已经有茶，只是以“荼”为“茶” 。唐代，开始有人使用“茶”字了，比如陆羽著《茶经》，使用的就是“茶”字。但是，在山东省泰安县岱岳观出土的唐大历十四年（公元779年）王圆题名碑，犹两见“荼”字，足见唐人尚未全用“茶”字。

古人对于茶的利用，刚开始时是煮来吃的，后来才改为泡来喝了。至今还保留着许多古中原发音的闽南人，也常将“喝茶”说“吃茶”。有朋自远方来，老厦门人泡茶款待时，会热情地道一声：“请吃茶”。

说到喝茶，今天就是“5.21国际茶日”，继谷雨节气我们谈了茶，今天就继续多聊几句“茶话”吧。“国际茶日”是在2019年11月27日第74届联合国大会宣布设立的，时间定在每年的5月21日，以赞美茶叶对经济、社会和文化的价值。这是以中国为主的产茶国家首次成功推动设立的农业领域国际性节日。

中国是茶的发源地，在很早以前，中国是世界上唯一生产茶叶的国家。那时，流通于世界各地的茶叶都是产自中国。汉武帝派张骞出使西域时，茶叶作为大宗商品通过蜿蜒曲折的陆路和碧波万顷的海路，传入西亚乃至欧洲地区。古代的丝绸之路，在茶人们的眼中，也就是一条“茶叶之路”。

除了最早发现、栽培、利用茶叶，中国也是世界上茶叶消费总量最大的国家，产茶量最大的国家，茶树种植面积最大的国家，以及茶树品种最多的国家。“国际茶日”时间之所以定在5月21日，与中国茶息息相关，这是因为考虑到中国的茶叶品种以绿茶、红茶为主，在5月中下旬，大部分茶叶都已经上市，再往后就会因储存等方面原因，茶叶品质下降，因此“国际茶日”定在这个时间段是比较合适的。

老厦门人爱喝茶，厦门人喝茶有一定的历史渊源。厦门是海上丝绸之路起点之一，后又是五大通商口岸之一，古时候，大量的茶叶就从这里出口。

早在1689年，英国便在厦门设置基地，大量收购中国茶叶。英国喝红茶比喝绿茶多，且又发展出其独特的红茶文化。因为在厦门所收购的茶叶都是属于红茶类的半发酵茶——福建武夷茶，大量的武夷茶流入英国，取代了原有的绿茶市场，且很快成为西欧茶的主流。

武夷茶呈黑色形态，故英文直译其为“Black tea”。清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8月29日，中、英签定《南京条约》，厦门又与广州、福州、宁波和上海被辟为通商口岸，史称五口通商，大量中国茶（尤其是武夷岩茶）集中到这里后，通过海运发往世界各地。这是一段海运与茶有关的史话。

不过，有人认为小满初候的苦菜，是一种多年生菊科植物，虽然各地的叫法不同，但它就是野菜家族中的一员，春夏开花，味苦，嫩时可食。小满一到，苦菜已经是枝繁叶茂了，此时的大地呈现出一派秀丽的景色。而小满时节对应着的麦子将熟，农事上处在一个青黄不接的阶段，过去，人们就是在这个时间段以野菜充饥的，其中又以苦菜为甚。

苦菜味苦，苦是夏天的味道，也是生命成长的味道。在生命将满未满，将熟未熟之时，苦是必须经历的味道。不经历苦味，生命便无法走向成熟。

小满二候“靡草死”。靡草是一种什么草？《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说：“靡草，葶苈之属。”南朝齐、梁时的医药学家陶弘景说：“葶苈，出彭城者最胜，今近道亦有。母则公荠，子细黄，至苦。”《蜀本草》说：“葶苈，苗似荠，春末生，高二三尺，花黄，角生子黄细，五月熟，采之暴干。”《滇本草》说：“葶苈一名麦蓝菜，生麦地。”靡草是一种可以入药的草，这种草除了有其药性，还有一个特性：到了夏天就会枯死。

原来，靡草是枝条细软的喜阴植物，春天时，漫山遍野的糜草细长而柔软。小满时阳气日渐旺盛，这种野草就会在强光照射下枯死。在阳气盛极到一个高点的小满，万物的生，恰是靡草的死。小满至，靡草死的物候现象告诉我们，世间万物生生灭灭随时都在发生，这其中蕴含着丰富的生命意义与哲学意义。

四时之变，皆在于气，气分阴阳，相薄相生。小满三候“麦秋至”正是阳气振奋的一个高点。

小满三候原来称为“小暑至”，后《金史志》将其改为“麦秋至”。《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说：“麦秋至，在四月；小暑至，在五月。小满为四月之中气，故易之。秋者，百谷成熟之时，此于时虽夏，于麦则秋，故云麦秋也。”小满时节，北方冬小麦开始成熟，而南方冬小麦成熟要更早一些，收割时间通常在5月下旬至6月上旬。小麦最佳收割期为蜡熟末期，此时籽粒呈蜡质状，含水量约20%-25%，植株大部分变黄但仍保持一定弹性。总之，小麦是在夏季成熟收获，其他作物收获的季节一般是秋季。因此，对于小麦来说，小满的收获季就相当于它的秋季，故云：“麦秋至”。

麦秋至，风吹麦浪，一个收获季节的到来，到处有麦田之美，有丰收之乐，有让古今文人歌颂不尽的景色。而守望着麦田，守望着中国文化的智慧，就是守望着幸福。

“枇杷醉软已含馨，苦菜羞红犹带盈。垄上人喧催麦浪，檐前雨细煮梅青。农家碌碌田畴事，茧手勤勤稻黍情。何须怅望南风老，且看新荷立晚汀。”这是本文作者学作的一首七律《小满》，拙作围绕小满时节的物候特征与农事活动展开。首联以枇杷成熟、苦菜初红点明初夏物候，颔联通过麦浪翻涌与梅雨淅沥展现节气典型意象，颈联转写农事辛劳，尾联借南风新荷寄托对丰收的期许。

小满，也是夏花最绚烂的时节。此时，有热情奔放的芍药，气质高雅的鸢尾，五彩斑斓的菊花，鲜艳夺目的石竹，身姿挺拔的飞燕草，花如其名的美女樱，还有鹭岛大大小小公园里那些集素雅与华丽于一身的虞美人……。而我最喜欢的，是厦门岛外翔安老家的那片麦田。

五月的家乡，不仅有绿的葱茏和花的馥郁，还有正在渐渐变黄的麦子。这个时候，泥土的芬芳总是夹裹着浓浓的麦香。田野间，渐黄的麦梢散发出了成熟的气息。金色的麦田，涌动着醉人的诗情画意。

小麦属于“自花传粉”植物，她们依靠春风的助力，完成了花粉的自我传递。授粉以后，大量吸收水分和养料孕育宝宝。你看那一株株麦穗攒足了劲儿向着阳光伸去，争着吮吸更多的能量来孕育诱人的籽粒……等小麦籽一天天长大，长到籽粒饱满了，长到穗子硕大了，也就到了成熟期。这期间，她们的颜色也在不断变化，由翠绿到深绿，再慢慢变成金黄，完成其一生精彩的演绎。

“夜莺啼绿柳，皓月醒长空。最爱垄头麦，迎风笑落红。”（宋•欧阳修《小满》）走过了天地萧瑟的冬季，走过了万物苏醒的春天，感受花开、感受果熟、感受草蔬青青。唯有小麦——粮食，是生命成长能量最基本的物质，在激扬振奋的夏日，生命得到了第一场最及时最切实的补给。

作为三大谷物之一的小麦，其颖果是人类的主食之一，磨成面粉后可制作面包、馒头、饼干、面条等食物，发酵后可制成啤酒、酒精、白酒或生物质燃料。于是，麦穗也被引申为丰收、喜悦和富足的象征，成为中国文化中常见的元素。而关于麦田、麦香和麦收，也就成了古往今来人们倍加关注的话题。

“小满雨绵绵，河水涨河沿，麦子灌浆蚕妇煮茧，水车轻轻转，我从田埂走，你在插秧田……”小满时节，雨水连连，这首歌让我想起了家乡雨中的那泓湖水和那片麦田。此时，湖己小满，麦已小熟，而天还未大热，乡亲们最是自在恬淡，浅喜安然了！小满，是田家丰收的前曲；小满，是人生智慧的启迪。就让我们顺遂天时，乐享小满；同时也不要忘了进取，奋发向前，活出个自己的丰盈与潇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