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一直和儿子约着追个剧，却也只是口头约了几回。周六晚上，我喊他刷锅，不无遗憾地说：洗刷了睡吧，太晚了，追剧是追不成了。儿子突然说：妈妈，你知道为啥寒假我想和你追《花千骨》吗？</p><p class="ql-block"> 为啥呀？</p><p class="ql-block"> 因为那是我和你一起完整追过的剧。</p><p class="ql-block"> 还有这么一回事？我现在只记得这个寒假，阳光明媚的下午，我们歪在沙发上，茶几上摆着零食，我们一边看电视，一边开启评论模式，儿子说：这个霓漫天，简直就是个二百五，非得把追着恨花千骨，她自己难道就没问题吗？</p><p class="ql-block"> 我说，要说霓漫天是二百五，我没意见，但你不觉得夏紫薰就是二百五乘以十，两千五吗？</p><p class="ql-block"> 儿子格格笑：那最脑残的是谁？</p><p class="ql-block"> 肯定是摩严啊，二十五万……</p><p class="ql-block"> 我想不起来十多年前追《花千骨》的场景，但还记得儿子小小的时候，我们一起看书。那时候他话特别多，成天问东问西，搞得我不胜其烦。好容易认了俩字，赶紧给他买个了绘本，晚上，娘俩准备睡，我丢给他一本书，我自己抱一本书。我以为我能安静一会儿，然后就，是这种情形——他用手指点着书，一行逐一看过去：妈妈！这个字我认识！然后大声念出来。又看了一行：这个字我也认识！</p><p class="ql-block"> 又过了没多久，还是在夜读的时候，他突然把书推到我面前：这个字念什么？什么意思？夜读的半个小时，他起码有二十分钟都是说话，不，是在提问。</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我特别渴望他安安静静地呆在他的角落，可是，他成天围着我，问题比天上的繁星还多，到了晚上，又要听故事，又会怕打雷怕下雨还怕天黑黑……</p><p class="ql-block"> 刚上初一时，他还在自己的卧室里大叫：妈妈，来陪我一会儿，你不是想听学校里的八卦吗？今天给你八卦八卦……</p><p class="ql-block"> 就在我万般烦恼他什么时候长大，他突然长大了，快得好像就是一夜之间。我出门时，他会说，妈妈你去吧，想玩多久玩多久。我靠近他的卧室，他说，你怎么又进来了？那贴狗皮膏药贴了十多年，黏性终于耗尽了。突然少了一贴膏药，我反而有点怅然若失。</p><p class="ql-block"> 周日下午，天气晴朗，阳光特别好。我打电话过去，叮嘱他按时回校，但凡说一句，他就飞快地回复，哎，知道，哎，这个我知道。我知道他当然知道，我也知道，他当然还是有点粗心，偶尔有机会还是要叮嘱一下，中年母亲，除了剩下点经验和细心，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了。一边挂了电话，一边似乎浮现出他在巷子口等车的模样，单肩挎着大书包，吊儿郎当地盯着车来的方向。光影交错间，我仿佛看到二三十年前，我也背着书包急匆匆离去，我只知道要赶快走，至于背后那双关切的眼睛，实在是没时间、也没有心思去回顾，因为奔向前方时，还有太多属于我的追逐。阳光那么好，和若干年前挥手道别时一样好。一头扎进命运的洪流，如今，这是上岸了？</p><p class="ql-block"> 年过四十，生活像是按下了1.5倍速，从前，日子是一天一天过，现在是一个月、上半年这样打包过。又该周末，又该月底，日子都浓缩在月底账单、年度账单，每次结算清楚，一年也就过完了。日子快得让人恐慌。儿子也在初三下半学期到高中上半学期这样短暂的日子里，一下子窜到了一米七几。他住校了，我渴求的自由真的来了。我知道，以后还会更自由。既然这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就该好好珍惜，就好像在喜欢看的动物世界里一样，母狮子在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悄悄地离开了它的儿女们。而我，也该默默转身，毕竟，在养育这场游戏里，人类退场，肯定比母狮更该体面。</p><p class="ql-block"> 出走半生，目送另一场出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