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叶前来

天马行空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今天晚上聚会,能把老叶请到场的人,值得众人评头论足。我与老叶邂逅街头的故事,像所有电视剧那样,在他们眼里纯属扯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饭前照例是打牌,五个人逮狗腿。打牌声很快掩没了我的慌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都五十多岁的人了,一撒谎就慌张,不知所措。傻子也能把我的谎言拧出来践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三月的春风从窗子里爬进来,肆意吹乱我的假发丝。额头的汗珠凌乱了我的粉脸,眼角的鱼尾纹肯定覆盖不住了,还有鼻尖上的雀斑肯定又复活了。我把背包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地翻找着,徒劳而已。想想真是好笑,出来吃个饭谁会想到带增白粉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卫生间镜子里,乳白色的灯泡把我的粉脸普照的白玉无瑕。我自嘲地笑了笑,嘴巴里的黑洞洞顿然让我紧闭双唇。不仅头发露出白丝,皱纹密密爬满眼角。我还竟然忘了牙齿脱落的事。当下笑不露齿是最好的了,我抖了抖套装羊毛裙,它暖暖包裹着我的身体,一条像蛇壮的曲线在地面上扭来扭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一帮人,在牌桌上吵的脸红脖子粗。当扑克牌胡乱堆成小山,他们又把赢的钱推给输钱的人。打牌的时候丝毫不讲情意,收场的时候又友谊万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狐狸浓妆艳丽姗姗而来。我急忙呼吁众人各就各位,他们仍然意犹未尽说着牌桌上的事。服务员是个小姑娘,每道菜的名字被她叫的甜蜜蜜的甜。大家的食欲呼地被点燃了,男人推杯换盏,女人小口抿着饮料。 狐狸让我讲讲和老叶邂逅街头的趣事,大家像是在看一出好戏,目光在我和老叶的身上荡来荡去。老叶端起一杯酒,不言而喻,一仰而尽。再端一杯走到我面前,说罢谢谢一仰而尽。并一字不差复述着我的谎言,说的娓娓动听,众人释怀大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一连喝了三杯酒。眼睛开始冒着春天的绿光,从杨柳依依的小路上走来一个少年,手拿竹笛,唱着歌谣。我走去与他搭讪,他不屑一顾与我擦肩而过。三十多年了,我眼睁睁地看着少年与别人牵手,我亲耳听到他夸赞自己的妻子。在我心底的深处,有一席之地为他而生。我用胸口捂着他的名字,我用音乐热化他的歌谣,想他了就听听那首歌。念他了,找出当年在他身上一模一样的衣服,发白的白衬衫,发灰的灰色裤子。他们像出土的文物被我稀罕的保存一年又一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老叶在倾诉当年与我们不辞而别的缘由,我竟然一句也没听见。我腾云驾雾般地沉浸在另一个时空里,年轻时的老叶桀骜不驯,每一首歌从他天然的嗓音里过滤一遍,就像山间小溪水潺潺流过,清澈悦耳。有多少女孩在背地里暗慕他,还有此刻坐在我旁边的张亚,她躲在寝室里哭了一整天。她用一整天就结束了失恋的悲伤,而我却用三十年的喜悲,一厢情愿垂眸一个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天晚上,我彻底醉了。醉的时候,一言不发,大家都认为我酒精中毒了。窗外的月光洗白了我的心事,而我的目光就像这白月光,寸步不离地落在老叶身上。老叶整个人苍老了一圈,眼尾纹像两条粗线条描上去,脸庞肌肉憋了凹了,头顶秃了。此刻他像只吃饱食物的老猫安静坐在那里,聆听众人说笑。偶尔挤出一丝微笑,笑起来依然像过了时的电影男演员,狡黠诡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们几人一顿饭吃到半夜,微醺的酒意,微醺的春风。众人天南地北扯着闲话,每当有人提起过往,依然撩起一拔人怦然心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十五年前,老叶与我们不告而别,每个人试图打电话让他回归团队。众人遭到一致拒绝后,不明缘由的猜测,骂老叶自高自大,骂老叶什么玩意。就像孩子玩累了,最后都不愿意提起老叶,谁提起他的名字,就像在揭某人的伤疤。只有我一人原谅了他,原谅他有说不出的苦衷。过去他是个文人,后来经商被人骗。他的第一任妻子生病病逝。第二任妻子嫌他钱挣得少,与别人私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五十多岁的老叶,在一家水厂里上着十二小时班,十年如一日。儿子,房贷。肩负着如山一样的使命,既当爹又当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老叶与我确实没有一次邂逅浪漫的故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为他储存的浪漫,仅仅是我揣了一百只飞蛾,愿意为他做飞蛾扑火的牺牲。只是一次也没扑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个礼拜前,老叶在扣扣里咨询我厂里拆迁款的事,我顺便告诉他这礼拜我请客的事,他说想大家伙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不想做恶人,编造了一段美丽的童话。老叶听了童心泛滥,说这故事好似在哪听过,一字不差的记住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夜已深,我已卸下了一种不为人知的喜欢。大骂写大鼻子情圣故事的作者,害我做了半辈子的相思梦。</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