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七里:纸灰化作白蝴蝶

海山

<p class="ql-block">徐书信说:“老了,老得快连键盘都敲不动了。那些故事,那些有关彭城七里的传说,那些徐州的民间轶事,都拥挤在我那台老式电脑里,像一群被囚禁的幽灵。市作协的会员证还压在箱底,亮得刺眼,却换不来半张纸钱。”</p><p class="ql-block">“前日里,我颤巍巍地走到巷口的印刷厂。那年轻人扫了一眼我的U盘,眼皮也不抬:‘老爷子,自费出版最少三万。’我数了数手机里的余额,连零头都不够。扶持项目的电子表格摊放在微信群里,那些空格张着嘴,我却不知该如何填写。忙了半天,光标闪烁,像极了老人昏花的泪眼。不会填,最终只能放弃。”</p><p class="ql-block">“七里沟的狐仙,云龙湖畔的柳精,还有那位在黄河故道边唱了一辈子梆子戏的瞎子艺人……他们都活在我的文档里。瞎子的故事最是凄怆,他能唱出七十二种哭腔。那年发大水,他抱着三弦琴死在戏台上,水漫到膝盖还在唱《王宝钏》。如今倒好,连他的故事也要随我进火葬场了。”</p><p class="ql-block">“隔壁老赵头听说我在写书,咧着没牙的嘴笑:‘写那劳什子作甚?能换二两烧酒么?’我竟无言以对。徐州城的旧事,就像老宅门楣上的雕花,一日日剥蚀。年轻人捧着发光的手机,哪里还关心什么彭祖井、霸王楼的典故?”</p><p class="ql-block">“昨日梦见自己走了。儿女们清理遗物时,把那台老电脑随手扔进火盆。电子纸灰腾起,化作白蝴蝶,绕着灵堂飞了三圈,向云龙山方向去了。醒来时枕巾湿透,不知是汗是泪。”</p><p class="ql-block">“今晨翻出最满意的一篇《白云洞传奇》,写的是一个僧人带着狗夜闯白云洞的故事。至今,贴耳洞壁仍能听到犬吠的回声。我读着读着,忽然笑出声来——我这不也是在等一个永远不会来的读者么?”</p><p class="ql-block">“也罢。待到我驾鹤西去的那一天,这些故事便会化作青烟,飘散在徐州城的上空。或许某个孩子抬头望天,会听见云里传来七里沟狐仙的笑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