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游个园

俊杰

　　2010年4月，我还在东汽叶片分厂上班，因为验收江苏盐城机床厂生产的叶片专用机床，于是就到了江苏。时值农历三月，正是“烟花三月下扬州”的季节，工作之余我们一行三人，到了扬州，到了瘦西湖边，到了“二十四桥明月夜”的地方，一睹历史名城的风采。

　　扬州是一座古老的城市，至今已有2500多年的历史，为后人留下了大量的人文古迹；乾隆皇帝多次下江南，6次到扬州；扬州又是一座美丽的城市，秀丽的瘦西湖，众多的湖山园林、千年古刹。古往今来，多少文人骚客吟咏扬州、赞美扬州，流传最广的就是李白的《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再有就是杜枚的诗句：“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本文不写阿娜多姿的扬州美女，不写柳絮如烟、繁花似锦的瘦西湖，不写倾倒了无数文人的二十四桥，只写扬州园林中的一个——个园。

个园是两淮盐商黄至筠的私家花园，建于清嘉庆、道光年间，它与北京颐和园、承德避暑山庄、苏州的拙政园一起被誉为中国四大园林。园主人是个儒商，有着文人雅士的喜好，酷爱竹子，在园中植竹万棵，因竹叶形如“个”字，故而取名“个园”。因而在我看来“个园”就是竹园。

　　那么，心有疑虑了：“个”字是新中国后由“個”简化而来，而建于清代的个园怎么会有此字呢？后来从数据中知道此“个”非彼“个”也。黄至筠虽然爱竹，种植了大量的竹子，竹子的品种就有几十种，但他很自谦，认为自己只拥有竹中一叶。清代诗人袁牧的一句“月映竹成千‘个’字”，更破解了此“个”之迷，竹叶被月光影映在粉墙上，形成一个个的“个”字，在这儿“个”还只是象形文字，“个”就是竹叶，是千万竹叶中的一枚。

　　清嘉庆年间曾有文人刘凤诰写下《个园记》，文中有这样的描述：

“个园者，本寿芝园旧址，主人辟而新之。堂皇翼翼，曲廊邃宇，周以虚栏，敞以层楼。迭石为小山，通泉为平池，绿萝袅烟而依回，嘉树翳晴而蓊匌。闿爽深靓，各极其致，以其目营心构之所得，不出户而壶天自春，尘马皆息。于是娱情陔养，授经庭过，暇肃宾客，幽赏与共，雍雍蔼蔼，善气积而和风迎焉。

主人性爱竹，盖以竹本固。君子见其本，树德之先沃其根。竹虚心，君子观其心，则思应用之势务宏其量。至夫体直而节贞，则立身砥行之攸系者实大且远。岂独冬青夏彩，玉润碧鲜，着斯州筱荡之美云尔哉!主人爱称曰‘个园’。……”

　　个园原来称中国十大园林之一，国家4A级旅游景区，1988年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992年《人民日报》撰文将个园与颐和园、承德避暑山庄和苏州拙政园一起定为中国四大名园，个园挤身中国园林四大名园之一，把苏州的留园挤了出去，而且个园还被列为全国二十家重点公园之一。

　　记得那一次去个园，我们三个人是从盐阜东路进入的，为了表示我们到过这里，三个人都在个园的门口留了影，当时好像还没有在大门一侧题写“中国四大名园之一”字样。

进入园门，迎面而来的就是满园的万竿修竹，竹是个园的灵魂，园主人爱竹，爱到痴狂，这不像是假装风雅地追随古代先贤对竹的追捧，更多的是一种偏爱。据说园中竹的品种很多，有的还很珍贵，可惜本人不懂植物学，对此不感兴趣。

　　记得那天细雨斜织，竹林间鹅卵石铺成的小径被洗得发亮。翠竹如碧玉雕成的屏障，密密匝匝地立着，竹叶尖滴落的水珠，顺着竹竿滑落，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雨声在竹林间回响，不是那种密集的哗哗声，而是清脆的、零落的滴答声，像一首天籁之音，打破了竹林的寂静，却也更添了几分幽静。小径两旁的竹叶微微低垂，形成天然的绿廊，人行其间，似在翠绿的隧道中漫步沁人心脾。

　　雨中散步，竹林成了隔绝尘世的秘境，竹随风动，雨打竹叶，宛如一幅水墨丹青，朦胧而写意。或许正如古人所言：“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此刻虽无明月，但细雨如丝，竹影摇曳，自有另一番韵味。

　　再往前走是一个圆形的门洞，门上方正中有“个园”匾额，可是没有落款书写者，门的两侧修竹茂盛，枝叶在风雨中摇曳，建园者确实花费了心思。

　　进入景区的中心，只见中央是一泓池水，池水清澈，池虽不大，但很秀气。江南园林十之八九园中有池或塘，一定有水，而且往往建筑以“水”为中心来布置。有了水才有灵气；有了水才有风味。

　　池塘的周围是层层假山，太湖石形状各异、姿态万千、玲珑剔透，山中有洞，洞中有路，人行其中，忽隐忽现，情趣自在其中。立于池塘中间的一块叠石，上方有三个形状不一的透孔，像是什么字，甚奇也。依本人感觉个园的假山叠石一点不输苏州狮子林的假山。我们三人在这儿流连忘返。

　　置身园内美景之中，游人无几，空气清新，只听见细雨敲击竹叶的嘀哒声，池塘的一泓碧水在雨中泛起一池微波涟漪，空气中的负阳离子沁入人的心肺，使人心旷神怡。

　　在抱山楼我主要精力放在拍摄《个园记》的书法上。抱山楼墙上《个园记》由李元度所书。李元度是晚清时期的著名书法家，在书法艺术方面有着极高的造诣。他以其精湛的书法技艺将《个园记》书写于抱山楼墙上，使得这篇记文不仅在内容上能够展现个园的风姿与文化内涵。

　　我们又到抱山楼对面的清漪亭游玩，清漪亭在湖石与绿水的重重拱卫之下，更显娇美。小亭临池而立，周围树木参天，浓荫匝地，植被丰富多样，有高大的乔木，其枝叶繁茂，为亭子遮荫蔽日；也有低矮的灌木和花草，装点着亭子的周边，增添了生机与色彩。

　　清漪亭上有楹联 “何处箫声，醉倚春风弄明月；几痕波影，斜撑老树护幽亭”，描绘出清漪亭四周优美的自然景色和宁静典雅的氛围。清漪亭与抱山楼相对而立，形成了良好的对景效果。在清漪亭内可以远眺抱山楼的雄伟壮观，以及其连接的山景；而在抱山楼上也可以俯瞰清漪亭及其周边的秀丽景色。

　　宜雨轩是园主接待宾客的场所，位于个园的中心位置，东阔三楹，四面虚窗，可一览园中全景。这幅对联的上联是“朝宜调琴暮宜鼓瑟”，下联是“旧雨适至今雨初来”，由扬州当代著名诗人、书画家李亚如撰写。此联寓意深刻，上联典出《诗经·小雅》“我有嘉宾，鼓瑟鼓琴”，表明此地适合弹琴鼓瑟，赞誉主人有风雅待客之道；下联借杜甫诗意，“旧雨”“今雨”分别指老朋友和新朋友，表示主人好客，朋友络绎不绝，也体现了主人德行美好、交谊广远。有趣的是，下联的第二个“雨”字在书写时多写了两点，寓意新朋友比老朋友还多。

　　“清气若兰，虚怀当竹；乐情在水，静趣同山” 是个园丛书楼的对联。

　　在丛书楼看到几盆兰花正在开放，屋子里满是淡淡的花香。

　　“汉学堂”位于个园中央区域不远，是黄家正式的礼仪接待场所。汉学堂又被称为柏木厅，整个房间由柏木建成，走进堂内，清幽的柏木香隐约可闻，古朴雄浑。汉学堂悬示宋人山水及扬州八怪之一金农所撰楹联，立柱楹联也是金农的漆书“三千余年上下古，七十一家文字奇”，充满了文化的气息。汉学堂是黄家二公子黄奭（shì）的藏书楼，他以毕生精力从事散失古籍的搜集整理工作。

　　汉学堂内还有一幅对联是 “咬定几句有用书可忘饮食，养成数竿新生竹直似儿孙”。此联由郑板桥所撰，上联强调读书的重要性，下联以竹喻人，希望后人能如竹子般正直虚心、有气节，体现了黄氏家族耕读传家、重视教育的文化理念。

　　这时从抱山楼的前面传来阵阵琴声，悠扬动听。到前面一看，有十多个女孩在廊亭内学弹扬琴。蒙蒙细雨中，沙沙竹园里，悠悠扬琴声，十分美妙……

　　在廊亭的一处，有江泽民同志为个园题写的一首赞美竹子的诗，全文如下：

《题扬州个园》

“竹影婆娑满径幽，

个园春色胜瀛洲。

千年翠竹留佳话，

更待新篁破土出。”

这首诗以竹为主题，既描绘了个园竹林的清幽景致，又借竹喻意，表达了对传统文化传承与创新的期许。其中“更待新篁破土出”一句，既呼应竹子蓬勃生长的自然特性，也寓意时代发展中新生力量的涌现。扬州个园是中国四大名园之一，以竹石景观闻名，“个”字形如竹叶，园内植竹万竿，是江南文人雅士精神的象征。

　　此诗大概写于2012年前后，江泽民同志作为扬州人，对家乡文化底蕴深有感情，此诗融合了个人乡情与对生态文明、文化传承的思考。

　　2025年4月13日我们一行8人来到个园，我是旧地重游了，这次我们是从园南面的东关街历史街区进入的。从这个门进来，首先看到的是个园主人的生活区。个园主人黄至筠把生活区域分为福、禄、寿三个区，每区建筑风格各异且功能明确。我们走的是福区（中路），只见檐口瓦头滴水及门窗阁扇，皆为倒挂蝙蝠寓意“福到”。主要建筑有：汉学堂：正厅，是家庭礼仪接待场所，彰显书香门第的文化趣味。清美堂：日常会客与议事的场所，抱柱上的楹联“传家无别法非耕即读，裕后有良图惟勤与俭”。丛书楼：黄至筠及其儿女们读书、藏书的场所，分为上下两层。另外两个区我们没有去看。

　　走过主人生活区，就进入园林区了，这次园内游人如织，恐怕人多拥挤，走散了不好找人，我们只能把大队伍分散，三三两两个自去拍照，约好一个时间在抱山楼下面集合。我自己因为到过一次，外景照片拍过一些，很想听听讲解，于是就跟着一个导游，边听边走。

　　首先说到抱山楼的匾额“壶天自春”，“壶天自春” 是取自清人刘凤诰所写的《个园记》中的 “以其目营心构之所得，不出户而壶天自春，……”，其意是个园空间虽不及名山大川，但园内的景色却如世外桃源、人间仙境，仿佛置身于壶中天地，自有一番春色。

　　“壶天” 一词最早出自《后汉书·方术传下·费长房》，传说一老翁卖药，悬一壶于肆头，集市散后，老翁跳入壶中，壶内别有洞天，玉堂严丽，美酒甘肴，盈衍其中。自此，“壶天” 便成为道家幻想的仙境，象征超凡脱俗、自在美好的境界，后来也常被用来形容园林、庭院等清幽雅致的小天地。个园的 “壶天自春” 匾额也正是借此典故，来表达园内别有洞天、宛如仙境的美妙意境。

　　个园值得一提的是个园的叠石艺术，它运用不同石料堆叠而成“春、夏、秋、冬” 四景。四季假山各具特色，表达出“春景艳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如滴，秋山明净而如妆，冬景惨淡而如睡”和“春山宜游，夏山宜看，秋山宜登，冬山宜居”的诗情画意。

　　春天它是这样描述的：在春天，个园门外两边修竹劲挺，高出墙垣，作冲霄凌云之姿。竹丛中，插植着石绿斑驳的石笋，以“寸石生情”之态，状出“雨后春笋”之意。这幅别开生面的竹石图，运用惜墨如金的手法，点破“春山” 主题，即“一段好春不忍藏，最是含情带雨竹”。同时还巧妙地传达了传统文化中的“惜春”理念，提醒游园的人们，春景虽好，短暂易逝，需要用心品赏加倍珍惜，才能获得大自然的妙理真趣。导游说，抱山楼下这60米的长廊，是世界上最长的走廊，它让你走过夏季和秋季。

　　夏景位于园之西北，东与抱山楼相接。夏景叠石以青灰色太湖石为主叠石似云翻雾卷之态，造园者利用太湖石的凹凸不平和瘦、透、漏、皱的特性，叠石多而不乱，远观舒卷流畅，巧如云朵、奇峰；近视则有玲珑剔透的峰峦、洞穴。山上古柏，枝叶葱郁，颇具苍翠之感；山下有池塘，碧绿的池水将整座山体衬映得格外灵秀。背阴处有一涓细流直落塘、叮咚作响；池中游鱼嬉戏穿梭于睡莲之间，静中有动，极富情趣。塘右侧有一曲桥直达夏山的洞穴，洞之幽深，颇具寒意，即使在炎热的夏天，人们步入洞中，也会顿觉清爽。盘旋石阶而上，登至山顶，一株紫迎面而立，游人悠游其间忘却了无尽的烦恼。

　　经过抱山楼的“一”字长廊，园东便是气势雄伟的秋景，相传出自清一大画家石涛之手笔。秋景用黄山石堆叠而成，山势较高，面积也较大。黄山石呈棕黄色，棱角分明，如刀劈斧砍。整座山体峻峭凌云，显得壮丽雄伟。进入山腹，如入大山之中，险奇之处随时可见。中峰高耸奇险，下有石屋，可客十几人，内设石桌、石凳、石床，通风良好，四季干燥，颇具生活意趣.沿小道攀援而上，至山顶拂云亭，顿觉心胸开朗，满园佳境，尽收眼底。尤其是夕阳西照，使整座山体罩上一层黄金，这时每人才能领略造园者将此山面西的道理。

　　造园者将冬景安排在南墙之下，背靠高墙，几乎终年不见阳光，远远望去似积雪未消，地面用白石铺成。冬山用石英石堆叠，石质晶莹雪白，每块石头几乎看不到棱角，给人浑然而有起伏之感。造园者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假山堆叠得如一群狮子，远观似一头头雪狮欢腾跳跃，憨态可掬。南面高墙上有二十四个风音洞，后面小巷内的风袭来，时而发出呼啸之声。造园者不只利用 “雪色”来表现冬天，还巧妙地将“风声”也融合到表现手法中去，令人拍案叫绝。山侧的几株蜡梅烘托出冬天的严寒。

　　听了导游的一番讲解，我又返回抱山楼内，只见厅的中央写着“中国人民解放军渡江战役第八兵团指挥部旧址陈列馆”，据说从2023年4月21日开始，这里就变成“陈列馆”了。当初征用个园作指挥部是对是错暂且不论，现在还拿旅游景区作“党史教育陈列馆”有些不妥。

　　我们8个人在以“抱山楼”为背景拍照留影。

　　到集合的时间，我们8人又汇聚在一起，往前面走，经过竹文化展示馆和盆景兰园，大家又驻足拍摄高洁的兰花倩影。上次到个园看到的中间椭圆形的廊亭被拆除了，修了个“映碧水榭”。

　　这时候又传来小提琴声，只见一个八角亭内一位老者正在演奏，我们因时间还早，就座下来听他演奏，他听我们从四川来，觉得非常难得，拉得越发卖力。在我们的请求下，他演奏了：“我和我的祖国”，“洪湖水浪打浪”，白毛女选曲“北风吹”……

　　走出北门，看到由中国古建筑专家罗哲文先生题写的“中国四大名园之一”，女同胞聚在一起拍了照片；8个人也在个园的门口拍了集体照。

　　扬州，是你迟早得来一次的城市；而且是来了一次，还想来第二次的城市。

　　最后还是用《烟火三月下扬州》的歌词作为结束，这首歌满满地表达了我们此次赴扬州游玩的心情：

牵着你的手，相别在黄鹤楼

波涛万里长江水送你下扬州

真情伴你走、春色为你留

二十四桥明月夜，牵挂在扬州

扬州城有没有我这样的好朋友

扬州城有没有人为你分担忧和愁

扬州城有没有我这样的知心人

扬州城有没有人和你风雨同舟

烟花三月是折不断的柳

梦里江南是喝不完的酒

等到那孤帆远影碧空尽

才知道思念总比那西湖瘦



李俊杰作于2025年5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