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薛孟平(火烛)

<p class="ql-block">五十多年过去了,我已老矣,看着生龙活虎,下馆子,吃麻辣烫的年轻人,时不时也会想起自己年轻时的往事。那几年别说下馆子,吃麻辣烫,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十七八岁年纪,在秦巴大山深处修理地球,也就是三线建设挖洞架桥修铁路。难以想象的是粮食不够吃,每天上午喝碗包谷珍就去上工,中午吃个大点的馍,一勺菜,又进洞干活,下午饭比中饭还简单些,日复一日就过去了。一个月休息一天,趁休息有时候就去镇上吃一顿。我们去的那个镇叫流水镇,非现在赢湖边上的这个流水镇,彼时的流水镇在建赢湖时被淹没在水里面了。镇不大,临汉江,古香古色,苍茫而简略,青石板一块一块或缺不平的路由近及远,伸向深巷。临江一边的房子呈吊脚楼形式,也就是房子前面在地面上,房子后面悬在半空,用立柱撑着,远看恍惚间如空中楼阁,走近并无异样感觉。另一边房子则依山坡而建,土墙青瓦,木柱木梁,屋浅墙厚,清简不俗。依稀记得,街上有家邮局,绿色的胖圆柱邮筒张开扁而长的大嘴驻立在门前街边,传送着人们与家人朋友的书信往来。我们来时都带了给家人写好的信,买张八分钱邮票贴上,丢进那个大嘴里。还有家新华书店,门面虽不大,却时常挤满了人,我有一套中国通史就是在那里买的(范文澜著,书中充满阶级斗争意识形态已不能再读)。有百货店,有食品店等,物品并不丰富,门面且简朴老旧,那个年代,今非昔比。去小镇主要是冲着坐落在吊脚楼上的几家小饭馆去的,饿了一个月,好不容易去一回小镇,恨不得把欠吃的食物都补回来。那一天,我和谁谁谁,现在都忘记到底是和谁了。我们三个人要了一桌子面条,十几个粗瓷大碗把饭桌摆得满满当当。那年月这小镇上没有鱼肉海鲜,只有面条,能吃到面条就已经是大餐了!素的好像是八分钱一碗,连面汤带面条,放点盐和酱油;肉的好像是一毛二一碗,也就是给素的里面加一调羹肉臊子。就这面条,不管是素的还是肉的,都觉得非常好吃。三个人一桌子面,吃得面红耳赤,大汗淋漓,汗都顾不上擦,太解馋了!一会儿就一扫而光。吃完,我想上厕所,一位围着围裙的中年大姐向后边指了指,其实后边是个小猪圈,养了两只小黑猪,一见我进来就往跟前凑,鼻子细若游丝地哼哼着,消瘦的能看见肋条,但仍不顾呵斥地拱到我脚下,这些饿极了的家伙什么都吃,可我脚下是胳膊粗木条搭的带着缝隙的木排地面,蹲都蹲不稳,还怕那两个扁平的脏鼻子拱到我屁股上,我惊恐不安地呵斥,一只手扬起吓唬着,同时,一橛子屎咚地落在几丈深的山坡下,粘些杂草和沙土继续往下不知道滚到什么地方去了。我这才想起来,怎么能让它滚下去呢?让这两个可怜的家伙吃了多好啊!可是一着急,没想起来,不由懊悔不已。小镇像掉进秦巴大山里的一颗明珠,为我们这些艰苦卓绝的年轻人带来了饱餐一顿的快乐。那一天,我们特别开心!回来的路上要翻两座山,没觉得累,我们蹦着跳着,说着闹着,暂时忘却了一往艰苦的日子,也不去想以后还得面对日复一日的艰苦劳动。好在洞子快打通了,这条襄渝铁路线快建成了,曙光即将来临,我们怀着对黎明的希望走完了这段人生经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