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律~三国人物（077）祢衡

方尚春

方尚春/文

击鼓骂曹

江左狂生气纵横，

漫将肝胆照孤檠。

狂歌裂帛惊梁燕，

裸袖敲雷震洛城。

指鹿堂前留血印，

沐猴冠下唾金缨。

寒碑蚁篆成新谶，

夜半邺台风雨声。

鹦鹉赋殇

谁解临江赋里愁，

霜翎犹带颍川秋。

金笼影碎三重浪，

铁喙声咽五凤楼。

残简空余寒士泪，

断弦长作广陵讴。

至今洲上蒹葭白，

岁岁西风说楚囚。

孔融荐才

北海樽前说凤身，

荐书字字带龙鳞。

裁云手裂汉家帛，

唾玉声惊魏阙尘。

月下论兵星作阵，

雪中舞剑气欺春。

可怜冰鉴终虚掷，

空使遗珠泣野榛。

碧血寒江

一怒寒江碧血凝，

素衣翻作赤霞升。

断弦焦尾留残谱，

刻木蒿丛现鬼徵。

鹤唳九皋收傲骨，

雪封三楚葬文膺。

渔阳莫奏广陵散，

自有铜琶唱武陵。

祢衡传

祢衡者，字正平，平原般人也。少负隽才，性倨傲，目无馀子。年及弱冠，文名已动四海，然每以孤高自许，不谐世俗。建安初，天下扰攘，英才竞起，衡独闭户诵经，谓当世士人皆碌碌耳。

北海孔融，文举其字，雅量高致，见衡文章，拊掌而叹："此子真荆山之玉，当为庙堂重器！"遂折节下交，约为忘年。融尝于月夜置酒，邀衡论道。衡举觞长吟："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融叹曰："正平之志，岂池中物哉？"遂作《荐祢衡表》，盛称其"忠果正直，志怀霜雪"，欲荐于曹公。

时曹操挟天子令诸侯，闻衡名，召见许都。衡素轻曹氏，称疾不往。曹公愠曰："竖子欲效箕山之节耶？"乃强召为鼓吏。宴群僚日，令衡击鼓。衡乃缓步登台，解衣裸身，操桴击节。鼓声激越，如雷霆乍惊。左右皆掩面，独衡神色自若。曹公顾左右笑曰："本欲辱衡，反为所辱矣。"衡掷桴于地，长揖而去，振衣之声泠泠然。

后于市井间指曹府而詈："此中皆衣冠沐猴，不足与谋！"曹公闻之，欲杀之而患其名，乃遣送刘表。临行，众宾祖饯于南郊，衡独迟至，仰天叹曰："天地虽大，竟无立锥之地乎？"遂登车不顾。

至荆州，刘表初以宾礼待之。然衡每宴集，必讥刺时政，尝指表佩玉曰："此石中顽物，何异朽木？"表左右欲刃之，表曰："狂生耳，杀之恐污吾刃。"乃转送江夏太守黄祖。祖武人粗猛，初亦礼遇。会祖子射大会宾客，有献鹦鹉者。祖命衡作赋。衡揽笔立就，文不加点。中有"顾六翮之残毁，虽奋迅其焉如"之句，四座皆惊。祖持其手曰："此正平肺腑之言，当铭之金帛。"

然衡终不改其性。某日祖舟中宴饮，衡醉指祖曰："汝乃庙中土偶，枉食民粟耳！"祖大怒，命左右曳出斩之。衡仰天笑曰："腐鼠滋味，今日尝矣！"时年二十有六。祖旋悔，抚尸恸哭："吾失正平，如失双目！"乃厚葬于江畔鹦鹉洲，立碑"汉处士祢正平之墓"。后人有诗叹曰："黄祖才非长者俦，祢生魂断此江头。今来鹦鹉洲边过，惟有无情碧水流。"

赞曰：观正平行事，皎若流星，其文采灿若云霞。然刚肠疾恶，遇事辄发，卒至杀身，岂不惜哉！昔贾谊悲鹏鸟，嵇康绝广陵，皆以才高量隘，不谙韬晦之道。使正平能敛其锋芒，养其浩然，当与子建争雄，共仲宣竞秀，奈何以二十六岁之英年，委骨荒洲？悲夫！才人之厄，千古同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