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永州

脂玉凝

　　“永州之野产异蛇，黑质而白章，触草木尽死”这句话你一定背过。这是柳宗元《捕蛇者说》中的开篇，我们读中学时要求必背的文章。这篇文章让我们知道了永州这个地方。2025年4月，先去了郴州，然后又去了相距不远的永州。

　　永州与郴州之间的230公里左右的距离，适合自驾。如果想依靠公共交通，确实不是很方便。有机场但没有直达的航班。搭乘火车需要在衡阳调转方向，耗时2小时才能到达。4月23日，为了柳宗元这个永州司马，还是不辞辛苦走了一趟。

　　永州是湖南的一个地级市，潇湘二水汇合处，别称“零陵”或“潇湘”。西汉元朔五年（前124年）获得建制，有2100多年的历史，是湖南四大历史文化名城之一。目前辖2区8县，代管1个县。

　　永州站在冷水滩区，零陵古城在零陵区，两者相距30公里不到，搭公交车需要2小时，中途还要换乘。

　　零陵古城是永州必到之处。尽管现在的零陵古城看上簇新，但并不妨碍古城在历史上的地位。4月24日，雨中的零陵古城广场上，一尊清瘦的老人塑像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张狂不羁。原来是怀素，唐代零陵人。

永州的名人还有东汉末年名将黄盖、北宋理学家周敦颐、中国共产党创始人李达、无产阶级革命家陶铸等。

　　零陵古城紧邻潇水。柳子街和愚溪相互依偎在零陵古城中。愚溪与潇水相通。

　　愚溪原先叫冉水。公元805年，柳宗元被贬为永州司马。他看中了西山这个地方，在此购地置屋，一住十年，并为这条溪改了名。愚溪的水潺潺流淌，溪两岸树木繁茂。失意的柳河东时不时地在愚溪边蹓跶，用笔墨记录下这里的景致，写下著名的“永州八记”。

　　柳宗元在永州期间并没有颓废，而是不断创作，写下400多篇文章（散文、诗歌、书启、论著），占其一生全部文学作品的五分之四以上。特别是“永州八记”，开创中国游记散文里程碑式的先河。诗歌《江雪》、《渔翁》，论说文《捕蛇者说》等，对后世影响较大。

　　柳宗元曾经居住过的地方现在改叫柳子街。雨中的柳子街很幽静。青石板和卵石铺就的路面，在雨水浸润下散发出岁月的光泽。

　　在柳子街的中段建有柳子庙，始建于北宋年间，是为纪念柳宗元而建。现在的柳子庙虽是清代重建，却是柳子街上最古老的建筑。

　　公元815年柳宗元离开永州被朝廷远放柳州任刺史，819年病逝于柳州任上，终年47岁。

　　这座始建于北宋仁宗至和三年（1056年）的柳子庙，砖木结构，三栋进深，面阔三开间。前殿是栋飞檐翘角的建筑，看上去威武有气势。重檐歇山顶，正脊戗脊上都饰有彩凤、麒麟、鳌鱼等吉祥物。面朝内庭的是座宽大的戏台，每年清明都会在这里举行祭祀活动。

　　中殿建在13级台阶之上，分左右两院，中设甬道，通向正殿。左右两院皆为史料陈列室。

　　正殿当中是享堂，塑有柳宗元汉白玉像，殿后是碑堂。

　　柳子庙的碑堂内有几方碑刻相当有名，比如说苏轼荔子碑、严嵩《寻愚溪谒柳子庙》诗碑，怀素晚年的“圣母帖”和“秋兴八首”碑刻等。其中：1、苏轼荔子碑被称为三绝碑，即柳宗元的德政、韩愈的诗文、苏轼的书法。此碑首句为“荔子丹兮焦黄”，故名为荔子碑。宋时刻于柳州罗池，明时拓刻于零陵柳子庙，后毁。此为清顺治十六年（1695年）重刻。

　　2、明正德十三年（1518年），以翰林学士身份的严嵩出使桂林，回朝时特意转道永州，写下《寻愚溪谒柳子庙》。这块诗碑系严嵩留存于世的三块真迹中的一块，且还是保存最完好的一块。

　　3、怀素的两块碑，字很潦草。假充斯文地仔细看了看，也没认出几个，贴出来让你们看看吧。

　　从柳子庙出来，在细雨中沿着愚溪漫步。

　　只见柳宗元笔下的钴鉧潭依然清澈见底，西小丘只是一处小巧而精致的自然景观。

　　驻足小石潭边，物是人非，溪边的草木已然岁岁枯荣。尽管天阶落泪，潭水涟漪，早已寻不见“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胜景，但溪流婉转、流沫成轮的景象还在，自唐以来诸多名家歌咏的诗篇和碑刻还在，柳子厚的文学地位还在。

　　柳宗元被贬永州，永州十年是柳宗元一生踔厉风发的时期、励志升华的时期、再生再造的时期。柳宗元成就了永州，永州也成就了柳宗元。

　　伟大的先贤总让人心生景仰。再远的距离都不是问题，只要想，都会成。

　　江永是永州下辖的一个县，地处湖南广西交界处。江永的上甘棠村、勾蓝瑶寨和江永女书是此行的主题。

　　搭火车前往江永，结果下车后两眼一抹黑，直接让人抓肝挠心。在地球一个村的现代化大中国，真的存在着让人寸步难行的地方。

　　孤零零的江永站真的是建在一个山青水秀的地方。远处群山连绵，山峰葱茏。近处全是农田，田里的庄稼长的很好。

　　火车站有候车大厅，有宽大的站前广场，广场前有条公路伸向远方。车站大厅的门上帖着张4A纸，写明每天只有3趟车停靠这里。于是车站的营业时间只在火车停靠的前后一小时，其他时间大门紧闭，恕不接待。上午7:30，诺大的站前广场上，只有我俩的身影。广场上也设有公交车站牌，但何时发车间隔多久等车辆出行信息一概没有。一边等公交车一边呼叫专车，10分钟也没有任何应答。这下傻眼了，怎么办?好在有客栈老板的电话，于是包车就成了来江永出行的唯二方式，唯一是自驾。

　　江永站离县城21公里。前往上甘棠村、勾蓝瑶寨都要经过县城。沿途发现江永的路况好的很，路上跑的车也不少。喀斯特地貌下的农田里生机盎然。低洼的田块里水稻秧苗长势正旺，半陇上那宽大的烟叶迎风招展，坡地上的夏橙泛着金黄，煞是惹人爱。这么好的景致却被交通阻碍着游人的脚步，不知道主政这里的领导是乍想的乍做的。在县域里跑了一天，确实没遇上一辆公交车在路上运行，连那些招手即停的小巴也没看到。老板是当地人，不断讲述着实际情况，一边开车一边致歉。呵，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

　　上甘棠村在县城的西南，离县城25公里，与勾蓝瑶寨相距10公里。

上甘棠村是湖南发现的年代最为久远的千年古村落。

　　唐太和年间（公元827年），周氏族人在此立宅定居，距今已有近1200年。千年来，村名村址一直没变，甚至村落的布局都没变。儒学为宗，耕读传家。绵延的文脉和严谨的家风，使得周氏一支血脉在偏远的湘南之地传承千年。

　　在漫长岁月里，从这里走出（载于族谱）101位七品以上的官员。经年累月的经营，村落建设代代相承，纵横有序。

　　上甘棠村坐东朝西，依山（昂山）傍水（谢沐河），田园如诗，风景如画。

　　村前的谢沐河水静静地流淌，悄悄记录下岁月的缱绻。

　　村口的步瀛桥与文昌阁相互辉映。

　　步瀛桥是座三孔石拱桥，建于宋靖康元年（1126年），湖南省内唯一一座三拱宋代石桥。元明清都有修缮，最后一次修缮是乾隆年间。目前桥面塌去一半，维系着村里的古驿道。

　　文昌阁始建于明万历四十八年（1620年）。四层楼阁，登上可俯瞰整个上甘棠村。可惜我在村里时，文昌阁大门紧闭，无法登临。

　　整个村落有200多栋古民居。

　　有南北槽门值守。

　　周氏宗祠和博物馆紧靠南槽门。

　　村落民居估计是依支系排列，有九单门楼、五单门楼、四单门楼和一单门楼的设置。

　　村内的洗衣池

　　贯穿全村的是一条古老的石板路。路两侧设有许多店铺，沿着河边砌着石围墙。

　　行走在古村，处处都能触摸到时光的痕迹以及光阴里的故事。

　　逗留2小时后还是奔赴下一个目的地——勾蓝瑶寨。

　　勾蓝瑶寨是一座城堡式瑶寨。

　　明洪武二十九年（1396年），受朝廷招安，13个姓氏的瑶人选择这个“青山勾连，溪水靓蓝”的地方，在此筑寨，聚族而居。

　　瑶民为了守寨，利用山形地势，将寨墙与寨外的8座大山相连，形成一个封闭的寨子。

　　青石错缝砌成的寨墙很坚固。

　　寨墙上设有寨门，共9座。寨门上建有守夜楼。

　　寨民们为了守护家园，传承习武，直到如今。

　　不过，现在的勾蓝瑶寨已不是封闭状态。寨内的明城墙也只修缮出几百米供游人参观。

　　但巷道、石板路和宗祠建筑还在。

　　保留明清时期的300多栋民居还在。

　　寨内的古井和寨外的风雨桥还在。

　　大大小小的水井提供着源源不断的水源，人畜饮用和农田灌溉。

　　村里有好几座风雨桥，风雨桥旁也有水井，形成“水上有桥、桥上有亭、亭下有井、井旁是人家”的独特风景。

　　如今的勾蓝瑶寨，水系在寨中形成溪流，溪流在寨前汇聚成大片湿地，湿地上建有拦水墩道。

　　哗哗的水流声更增添了瑶寨的韵致。

　　勾蓝瑶寨的女儿不外嫁，多是招郎成亲。

　　女人掌管着家庭的财政。

　　有男子“四个鸡蛋定终身”的美谈。

　　农历五月十三是勾蓝瑶寨的洗泥节。大家可以在这天前往观赏瑶民对农事的崇拜信仰。

　　广西富川秀水状元村与勾蓝瑶寨相距也是10公里。热心的老板觉得我们来此一趟不容易，执意开车拉着我们前往秀水村，去看一看人杰地灵、人才辈出的好地方。

　　一个拥有1300多年历史的古村落，自唐开元年间便已立寨，如今是“中国历史文化名村”、“中国传统村落”。

　　喀斯特地貌、绿树环绕、古木参天是村落的外在表象，历经唐宋元明清的文化底蕴是村落的内在品质。

　　富川县志上记载的133位历代科举进士名录中，秀水村占27位。

　　秀水状元村的始祖毛衷，来自于浙江。

　　唐开元十三年（713年）进士，后出任广西贺州刺史。任期上看中这里，觉得依山傍水，群峰竞秀，是个风水极好的地方。

　　缷任后携家眷在此定居，繁衍生息。

　　后代支系众多，优秀的学子也多。

　　宋宁宗开禧元年（1205年）已丑状元毛自知就是（虽然浙江衢州也认为这个人是他们那儿的），村口的状元楼里记载着他的丰功伟绩。

　　状元村四周奇峰挺秀，绿水环绕。整个村落古树参天，绿荫如盖。

　　祠堂、书院、戏台、泉池、照壁古建是主要看点。

　　还有历朝历代皇帝赐封和官府贺赠的各式牌匾也是随处可见。

　　有“宋元明清古建筑露天博物馆”之称。

　　村中间有一个很大的广场。

　　在旧社会，秀水村有个传统。每考取一名进士，广场上会立一根旗杆。

　　现在，村里对当年考取大学的孩子仍会张榜公布。这是秀水村毛氏家族引以为傲的人文景观。

　　农历九月初八是毛氏始祖的诞辰之日，也是毛氏家庭倍感荣耀的日子，这一天村里都要举行盛大的“状元游”庆祝活动，来纪念这个神圣的日子。

　　女书，人类迄今为止发现的唯一的女性文字。目前已被《吉尼斯世界记录大全》收录，也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江永有女书，也只有江永的某个小区域内的女人才使用的文字。这是一种独特而神奇的社会文化现象。女书，汉语方言的音节文字，单字体，字形像女人窈窕的身材，目前在使用的单字约1200个。这样的文字仅在女人间相传和使用，男人不学也不用。一般是母亲传给女儿。女人之间说悄悄话、记录情感、结拜姐妹、祭祀陪葬等情况下使用女书。

　　我也是来了永州才知道江永女书。

　　在江永女书博览园有幸遇到一位漂亮的女书文化传承人，听了她的详细介绍才知道女书诞生在汉朝，是汉字的另一种表达形式。甚至有研究者认为，日本文字中的片假名就有中国女书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