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地叙事曲

俊友

文创：Al

金鸡菊的火焰劈开了凝固的阳光。

那些细长的茎秆在斜坡上、

保持着危险的平衡，

仿佛整个夏季的重量都压在它们腰间。

风从东南方向涌来时，

千万朵金箔开始用密语交谈，

把光线翻译成忽明忽暗的密码。

我数过，

每朵花摇摆的弧度都不相同——

最边缘那株总是率先折腰，

像乐队首席小提琴手率先垂下琴弓。

约拍：浅笑

树影在低洼处积成墨绿色的水潭。

青草们正进行着缓慢的沉没，

它们的绿逐渐变得粘稠，

带着沼泽特有的慵懒质地。

某处传来水泡破裂的声响，

可能是青蛙，

也可能是地气在泥浆里翻身。

我的影子刚触到那片湿润，

立即被染上了蕨类植物的气息。

高岗上的树在演奏光的赋格。

树干是竖琴，枝条是五线谱，

那些漏网的阳光变成金色的音符，

在树冠与树冠之间来回弹跳。

最高的那棵老榆树，

它弯曲的主干里藏着去年冬天的风声，

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将储存的寒意转化为新生的木质层。

整个下午，湿地在进行复杂的呼吸。

金鸡菊负责吐纳阳光，

大树负责过滤云影，

而洼地里的水汽不断上升，

在斜坡边缘凝结成虹。

当西风突然掀起所有植物的衣角，

我看见夏日最隐秘的舞蹈——

蒲公英的绒毛与蜘蛛丝纠缠着升空，

像某个未完成的乐句突然被即兴改编。

暮色降临前，整个斜坡变成了一艘倾斜的方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