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赵画家作品)</p><p class="ql-block">——人如飘萍(7)</p><p class="ql-block">在编辑部这个热热闹闹的小集体里,美术编辑赵画家绝对是特立独行的那一个,“自成一派”。这个“派”,指的不是艺术流派,而是站队成派的派。他把整个编辑部的人都视为敌人,甚至包括我们这些新来的人,因为新来的人无一例外被他看作是主编可华的“人”。</p><p class="ql-block">他的这种敌意,来自于《无名文学》创刊之前原文化局创作科的人事纷争。其实,最初他与我们这些新来的人相处得还可以,有时候他也会与大家凑到一起说说笑笑。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是他自己讲的文革中的一段经历:当时,他是造反派的一个小头目。在一次与另一派的对峙中,双方发生了肢体冲突。一辆汽车突然发动,他被两辆车挤在中间,当时就被挤得休克了。人们赶紧对他实行抢救。其实,他很快就苏醒过来,只是闭着眼,也不说话,似乎很享受被众星捧月般的抢救。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大家都着急地问他怎么样?他一概不回答,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不要管我,同志们怎么样?”这分明是从电影里学来的套路,但谁也没有怀疑他是在表演,反而把他当成了英雄。他对我们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洋溢着得意与炫耀之色,逗得大家都哈哈大笑。</p><p class="ql-block">后来就不行了,他真的把我们这些无辜的“小伙计”都当成了对头,看我们的眼光,与我们说话的口气都有点凶巴巴的,不知什么原因就惹得他大发雷霆。有一次,他的办公桌上有一段电线,被张洪举拿去用了。他问于湘海,于湘海告诉了他。此时,张洪举已经离开了编辑部,回南皮老家了。他见不到张洪举,竟然对着于湘海大发雷霆,恶语相向,就像审犯人一样,说什么“你这不是老实交代问题的态度”,“反了你们了!”“现在正在搞你们的问题”。他使用的都是文革式语言,而且是无理取闹,吓得于湘海什么也不敢说。</p><p class="ql-block">我也没有逃过他的攻击。</p><p class="ql-block">9月14日,于湘海说,前些日子,我对时局发了几句牢骚,被赵画家告到局长那里,说我对邓小平不满。其实,我与他很少说话,估计是他偷听我们聊天听去的。</p><p class="ql-block">10月26日上午,我到他的房间,催问《无名文学》第二十期美术稿件,因为刊物急等着付印。他突然发作,斥责我为什么管他?我想要解释,他根本不给你解释的机会。但我不是于湘海。不论什么事,我是能让就让,能忍就忍,但你不能侮辱我的人格,否则,不管你是谁,我都会毫不让步。所以,我就狠狠地顶了他几句。我说:“我这是工作,是领导叫我这么做的。你心里有火,该对谁发就对谁发,你冲着我耍什么横?有能耐你找他们干去,打破脑袋流红的,我看着!”说完,把门一摔,走了,气得他眼斜嘴歪,也是干瞪眼。此时,我早已做好了卷铺盖的准备,自然不会像于湘海那样,受他的这种窝囊罪。事后,我对可华老师诉苦,可华老师对我说:“你不用理他!”</p><p class="ql-block">没过多长时间,还是因为人事纷争的原因,编辑部被改组,可华老师辞去了主编职务,编辑部换了另一套人马,我们也都离开了。此后多年,我再也没有见过赵画家的面。后来我就想:这个人,其实挺有绘画才华的,他的漫画创作很有自己的特色。只是他身上的文革遗风令人不舒服,他最大的失误是不该把气发泄在我们这些干活不主事的小卒子身上。</p><p class="ql-block">九十年代初,我在泊头教育局工作,有一天,文联主席王中和带着两个人来找我:一个是天津市的著名画家,另一个就是他。他们是来泊头师范看收藏的王雪涛画作的,在那里吃了闭门羹,知道我在教育局,可能与师范的领导熟悉,希望我给说说情。</p><p class="ql-block">说实话,见了他的面,我一是意外,其次就是尴尬。当然,此时的他不再是声色俱厉,而是满脸陪笑。我再一想, 他与我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受派性的一点牵累而已;再说,毕竟他属于老师辈,我不必计较过去那点恩怨。于是,我也换上了笑脸,热情地招待他们,中午还宴请了他们一顿。席间,大家说说笑笑,气氛很是友好,仿佛在《无名文学》所发生的一切都未发生过一样。我一口一个“赵老师”,他也一口一个“洪勉”。舍姓而直喊名字,已经透出几分亲切。这算不算是“一笑泯冤仇”了?</p><p class="ql-block">现在,四十多年过去,他应该是八十多岁的老人了。我也年过花甲,垂垂老矣。我衷心祝他身体健康,晚年幸福。</p><p class="ql-block">2025,3,26,于北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