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

陈广祥

不跟人争，不跟命争，有选择的自由。今日回忆，还真这么回事。初夏时节，跟清风聊天，谈到一九七七年高考之事。

我没有参加一九七七年高考，也就是在选择有误，不知是道听途说，还是高考的笑话，至今让人记忆犹新。

当年的杵天城，蹲了三次班，落在了七六届上。人大了有成熟感，却有恋爱之心。为了追求大华，总在寻找机会。大华并不美丽，个子不高，长得矮墎，不如二华美，杵天城喜欢。

参加高考补习班，去河南中学补习，都是在晚上的事。五里地的路程要步行，杵天城也紧随，身穿一身军装，脚蹬一双矿工靴，肩上挎个军挎，手提乙炔电池灯，如日本松井小队长，为大华还有几位大华的朋友，去给人家引路照明。

杵天城目的不纯，并不是为了高考，只为心中那个她，也要装装样子，才去河南中学高考补习班。

听杵天城讲：“考场里人都隔开，坐在哪儿，心里发慌。当卷子发下，杵天城从头到尾一瞅，眼睛突然一亮，瞧见一道题，还真知道，题目是：“一八四零年发生了什么战争？他知道就是鸦片战争，谁也没告诉，赶紧拿笔填上了，结果鸦片的鸦，给写成亚州的亚，没有得分”。听着像句玩笑，还真有其事。

像杵天城这样的人，都敢走进河南中学考场要试试？村里大部分高中生，却委缩在家里，有资格参与，连试试都不敢去，还说笑别人。

在聊天中，清风把一九七七年高考试卷发给我。我打开一看，试卷里还真有这道题。杵天城确有其事，可细看试卷地理部分，想起初中教地理的王老师。

王老师既教美术，又教地理。记得在地理课上，王老师手拿一根粉笔，在黑板上迅速画张中国地图，讲起中国概况，什么地貌地形、三十二个省市自治区、知名山脉和盆地、还有河流和平原，勾画出来，一幕幕展现眼前。

王老师的课，讲得生动，让人记得牢，在七七年高考地理试卷，王老师讲过，都是初中的课程，会者容易，不会者难，错过了机会。如果七六届毕业，不用说，一九七七年高考有资格参加，再选择文科，用现代语来讲，非得上岸不可。

一九七七年高考，刚刚恢复第一年，时隔这么多年，有些都淡忘了，考试时间还有记忆，时间定在一九七七年十二月，一看就有仓促感，大约在冬季，又是即将寒假中。我作为临近高中毕业生，没资格参加首次高考，只能进入补习班，才能备战一九七八年高考。

说到河南中学，那是一所知名学校，早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建的中学，曾叫69中，还是在一九五二年，宛平县的斋堂，还有房山县的周口店，还有良乡县一部分划归京西矿区，属于北京市管辖。按城市编号建有68中（斋堂）69中（河南）和70中（周口店）而真正知名，还是一九五八年房山县和良乡县合并划归北京市，成立周口店区，69中更名为河南中学，并建了高中班，这一年的高考升学率，名列北京市榜首，从此名扬全市。

我入学于河南中学，校长是李祝臣，当时还叫革命委主任。那是一九七六年初的一天，韩国城抱着一叠入学通知书，给同学送去。我正在电磨房，韩国城瞧见我，从一叠入学通知书，找到我的入学通知书。我接过一瞧，上面写着：“慈有陈广祥已被河南中学录取，请在一九七六年二月一日，去河南中学报到”。而落款为河南中学。

初到河南中学，虽然出了前山沟，仍然没出河套沟，在大石河南岸。整个学校都是青砖建筑房，看操场宽敞，一百米直线跑道，两百米环操场跑道，还有篮球场，那铁制的球篮。

瞧着班级分配，作为高一的学生，在河南中学不称高一，却称中学四年级。我被分配的班是一班。在口儿中学三年的初中，要去河南中学读两年高中。从口儿中学下来的四个班，都在最里面一座两层简易楼。

两层简易楼，共有六个教室，四级一班在楼上最西边，二班、三班都在楼上，而四班在一班脚下，还有两个教室暂时空着。

在口儿中学初三年级共有八个班，去河南中学只有四个班，整体下来，并没跟河南中学的学生插班，主要原因是在口儿中学学习没有英语，一但插班，要互相影响，学校考虑周全。

四年级一共八个班，从口儿中学升入高中为一至四班。从河南中学升入高中为五至八班，五至八班在最东边一座二层简易楼，只有四个教室，却离操场较近。

开学不足一个多月的课，算是扩招吧，学校又招进四个班。这四个班并没延续往后，却把四个班放在中间，五至八班往后错了，河南中学四级级共有十二个班，这在河南中学，也是创了历史。

我所在的四年级一班，班主任董寿茂，语文老师，爱穿灰色中式服装，大学毕业，不是代课老师。董老师是年级语文教研组长。我爱听董老师讲课，特别是鲁迅的《从白草园到三味书屋》，至今仍然有印象，让人记忆犹新。董老师的古汉语，也是非常过硬，在河南中学语文水平，也是顶尖级。

在河南中学，学习进步，我入了团，在进入高二上半学期。董老师曾跟我讲：“你的周围，大都是矿工子弟，而农家子弟，出路在何方？不想回家种地，争取留校机会，作代课老师”？

代课教师，凭我的家庭，没有机会，心中理想，还是参军荣尚，人们常讲：“一人参军，全家光荣”！这句话一直铭记于心，不但要当兵，还要穿四个兜军装，挎上五四式手枪。

其实原因简单，父亲解放前入党，参加了革命，却赴汤蹈火，在所不屈。为家乡的建设，也历尽沧桑。却在四清遭查，文革又遭批，受尽折磨，心里阴影，留下了创伤。

在上初中时，就蒙生这种愿望，寻找机会去实现。冬季征兵，内心激动，心潮澎湃，伙伴入伍，我都省吃俭用要购买个日记本，送给当兵的伙伴，也留作纪念，

高二下半学期，长期关注我的董老师，因家庭困难，要调往外地，便离开了河南中学。班主任老师，换了个王老师，这是一位教化学的女老师，她留着短发，有点下兜齿，长得不太漂亮，说话却挺损。

五级一班教室的下楼就是厕所，一天课间，去厕所小便，人都陆续出来了，我才进了厕所，看见同班刘金师蹲着大便，厕所里只有我和刘金师。

刘金师个子矮，坐位在第一桌。看见刘金师蹲着，我却一泡尿，给刘金师划个圈，刘金师感觉人受辱，提起裤子就追，可能屁股都没擦，便追上楼来。

我看刘金师追，紧跑几步进了教室，把门迅速关上。刘金师一脚将门踹开，只听哗啦一声，门上玻璃坏了。按照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损坏东西要赔的原则，玻璃是刘金师一脚踹门，玻璃才碎了。我不是直接者，也有责任。王老师决定让刘金师赔一元钱，我赔五毛钱。刘金师说这不公，还叫嚷老师有偏有向。于是，刘金师把厕所实情全盘端出，玻璃没有赔，我却遭了批评，影响了进步，高考补习班甭想。

没进高考补习班，我并不在意，心里有目标，毕业那年，已年满十八了，赶上了冬季征兵，马上实现愿望，心里高兴，从而报了名。根据征兵名额，决定上站体检名额，大致四比一。当时报名参军心切，并没考虑升学。

上站体检是第一步，又赶上冬季，体检站并没在医院，而是设在河南中学，正是我念书的教堂，上下两层教室，用来作为体检。体检医生有位高大夫，还有姜大夫，两名外科医生，检查非常仔细，让人不穿衣服，蹲下手抱头走，站起来，再蹲下，医生把手伸进液下，看有没有狐臭，经过一轮折腾，检查表合体，还有一个字母，估计是甲乙丙丁，既然合格，也分为等级。

当一批热血青年为了高考，参加补习班，又奔向学校，备战一九七八年高考，而我却为冲进军营，为实现自己的梦而奔波。

我去公社武装部，要拜见刘部长。刘部长爱穿黄色上衣，蓝色裤子，一双球儿鞋，说话慢腾四语，办啥事从不急。有人讲：“找刘部长重要，接兵人也不能忽视，有决定权”。接兵者咱不认识。于是，我写了一首长篇叙事诗，表达了自己的决心，交给了接兵人。

据有人讲，今年的兵，据说是北京军区住内蒙的炮兵，可在上站体检合格中，要选拔六名公安兵，充实各县公安局看守所。从本大队挑选三名，大队书记儿子，还有两名矿区科长的儿子，当时在农村插队。名额里没有我，可能是父亲的问题，还没有落实影响了我。当时我心情沉重，为啥？忠心报国，让人不理解，被人拒之门外。

送新兵的那天，大队组织人，并佩戴红花，敲锣打鼓欢送新兵入伍。欢送仪式，从大队门前开始，要送到公社，我家跟大队咫尺之隔。

那天早晨，我起得早，便上了山，站在后坡顶上，望着欢送的人群，那锣鼓声回荡在山间。又一次，让我感觉一人当人，全家光荣的气氛。

从后坡回来，锣鼓喧天声，已经渐渐地远去了。我并没说啥，只是心情沉重，激情燃烧的火焰，被一盆冷水泼上，感觉失望。

大队书记并没讲，为什么没选择你。刘部长还是关心，正因为下乡，总能瞧见，却安慰了几句：“明年征兵，一定让你去，要振奋精神”。

有刘部长的话，让我充满希望，来年再去，闲时干什么？这时邻居一位表兄，七二届初中毕业，那届还是考高中，不知是没考？还是没考上？却去了三十亩农中，住进了窑洞，学习干农活，据业内人士讲：“农中毕业，相当于高中”。

七七年高考，此人没赶去，听说七七年高考题相当容易，七八年高考想试试，撞个运气。高考没有伴，问我去不去？我的目标不在高考，却想当兵。

既然跟我说，征兵还在年底，跟他一起参加高考，也是人生经历。于是，咱俩常在一起，回忆一下学习的课程，初中的课，他略有印象。高中的课程，他却一概不知。初中没好好学，高中没有考上，去了农中，在农中学习嫁接果树，还示范过敲猪，文化课没学，想撞撞运气，也许瞎猫碰上死耗子。

一九七八年高考跟一九七七年高考，两次高考只相隔半年。你想，一九七七年高考在十二月下旬，一看就有些仓促，还可撞运气。可一九七八年高考在七月下旬，高考正常化了。

我只是想当兵，真有高考想法，高中毕业参加补习班，备战一九七八年高考，选择文科，还是有希望。

一九七八年高考，仍然在河南中学设考场。当走进考场，上午考政治，题还是得当，答题顺利，没出难点，一小时过后交卷，身边一位李各庄考生，还在思考犹豫，我已经交卷了，他心里着急了。

数学还算不错，物理考试，有点难度。教物理的范老师，从房山师范毕业，分配在口儿中学教物理，就一踏糊涂。去河南中学，学校有顶尖的物理老师，可范老师又去河南中学，仍然教四年级物理，本来认为逃脱了，却没能如愿，物理仍然在范老师笼罩下，可想而知，物理能出彩吗？

高考成绩，离录取分数线有差距，还算是满意，那位农中生，不知啥情况，估计也不会好。一九七八高考，我是选择有误，不应该选择理科，理化是我弱项，史地才是我的强项。当然，院校的选择，也是相当重。

甭管得分多少，也是一种尝试，有生之年参加过高考，虽然没过分数线，心里也坦荡。想起张铁生，理化交了白卷，却引人注目，入了农学院。按我的高考成绩，还算比较理想，如果选择文科，也许会上分数线？

其实我心没在高考，仍然关注征兵信息上，高考过后，时间不长，冬季征兵工作开始了。有刘部长的承诺，我心里踏实了许多，只是了解兵种，所去的地方。

本来高兴的事，上站体检出了问题。体检地点在河北血库，血库的建议，是战备年所建，归总后管辖。体检结果出了意外，心脏跳动有杂音，这算毛病不理解，去年检查还合格，时隔刚一年，却出现了毛病，也是致命打击，激情燃烧的当兵梦，被心脏杂音扑灭，如何去选择？却无人供养，也不太可能了，这时，父亲突然病倒。

父亲在大队当电工，本来还有重要岗位，还需要父亲，父亲却倒下了，不得行走。电工的岗位，经大队书记同意，让我来接任。

刘部长作为下乡干部，为父亲买药，盼父亲快好，能胜任工作。可父亲的病，并不是头疼脑热，发烧感冒，属于半身不遂，算是重大疾病，治好还是个未知数。父亲沉默了十年，本来要重新上岗，却一病倒下。

指望父亲不现实了，一切靠自己努力。刘部长看我没实现当兵梦，从部队弄了一身军装，当部队已经换了的确凉军装，布军装已经淘汰。

刘部长问我要吗？七块钱一套，有裤子有袄。我问：“既然是军装，有四个兜儿吗”？刘部长说：“有，干部服都卖完了，只有战士服了，两个兜儿服装”。那也来一套吧，既然当不了兵，穿套淘汰军装，也显着挺美。

公社新建水泥厂要招工，弄得挺严格，要考试录用，而且要分技工和壮工，考试内容不同。既然有技工，当然选择技工，自己是大队电工，再通过考试，进入社办企业，当时也时髦。

政治、语文、数学三门课，在公社大院，大庙正殿里，经过考试，被水泥厂录用。可去水泥厂上班？去了一看，什么技工？壮工？在公社没有背景的人，都苦力地干活，那些体面的工种，都是公社干部子弟或者是干部家属。

不管是去当兵，还是去求职，那个时代，都不如好好学习，然后升学。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升学考试还是干净，凭着自己能力，凭着考取的分数，还能获得分配，走一条光明之路。

现在你求学，大门敞开，扩招频繁，就业成了难点。变却随之而来，让人无法应对，也就顺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