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岁月的清欢

秋月之夜

<p class="ql-block">  春末夏初的某个清晨,我在菜场转角邂逅一朵栀子。它斜插在竹篮里,与青蒜一起,像不肯入世的清客。卖菜的阿婆说:“买回去吧,香死人嘞。”那香气仿若天外飘来的云絮,不染纤尘,却有入骨的清幽。我忽然想起《诗经》里吟咏的“维其纤矣,维其修矣”,那些在晨露中浣纱的少女,想必也捧过这样的一朵花吧?</p> <p class="ql-block">  栀子的白,是一场未完成的月光。它从花苞开始酝酿,到绽开时已化作凝脂,带着兰亭序里墨痕初干的凉意。晨起时它在瓶中,晚归时仍是半开半阖的模样,仿佛永恒停留在初见的瞬间。微风过处,花瓣簌簌而落,如同雪粒子跌入湖心,荡开一圈圈回忆的涟漪。那些在栀子花香里奔跑的少年人,衣袂飘飘的少女,以及巷口卖凉粉的少年,都在时光褶皱处悄然生长。</p> <p class="ql-block">  我常在夜深时对着这朵花发呆。它不似玫瑰般热烈,亦无牡丹的富贵,只是静默在案头,将香气织成一张无形的网,罩住每一个细碎的日常。曾见邻家阿婆将栀子别在耳后,在菜畦间弯腰拔草;也见书店老板将它夹在书页,翻动时簌簌落下。原来这花儿是岁月的注脚,带着光阴的温度,告诉世人:哪怕最平凡的日子,也有皎洁如月的部分。</p> <p class="ql-block">  栀子快谢了。花瓣边缘泛起焦黄,像被时光轻轻咬了一口。我将它小心收起,压在透明的玻璃镇纸下。它依然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气,仿佛在提醒我:自离枝头起便注定凋零,但那短暂盛放过的美好,会成为永恒的清欢。</p>